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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范等人进入麟州界的时候,张安王林带一万兵马相迎。
京城的收复后,麟州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那一天满朝哭声,皇帝披发散衣赤足爬到麟州外最高的山上,对着京城的方向祭拜列祖列宗。
麟州里外的数万的人跟随,先是哭声震天,接着说是喜事当庆,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带头是的京城逃来的人,他们说自己唱跳的都是先帝所作,于是大家都跟着学起来,然后商人们开始张灯结彩,举办各种庆祝,烟火不分白天黑夜的绽放,还有世家大族们捐出摞成山的米粮,麟州里外到处都是粥棚,任何人都随意的吃喝.......
庆祝没有持续多久,传来了太原府投敌,安康山攻占河东道的消息。
安守忠调转兵马支援安康山,安德忠大军对麟州加强了攻击,父子三人的兵马凝聚隔断了麟州和京城,如箭对准了麟州。
叛军丢了京城,势必要再打下一个京城,麟州。
欢声笑语歌舞顿消,彩棚花车撞散,粥棚无人管,家家户户闭门,麟州城外无数人奔逃.....
剑南道都督李明玉,养伤的项云也出来了,调兵遣将击退了围在麟州外的安德忠叛军,将麟州设下三道防线,军报一天三遍,传达着河东道叛军的动向,安抚了民众。
京城世家大族和楚国夫人兵马来麟州的消息也随之传来,给惶惶不安的麟州带来了期盼。
一直期盼了一个月,这群人才走到。
“你们终于来了。”张安王林一起迎上前,先是激动,又被队伍的狼狈吓了一跳,“怎么这么...”
兵马有三千多人,但几乎人人带伤。
至于随行的人们,除了伤的,病的,还有棺椁......
面对迎来的兵马,大家有很多话要说,又没有力气说,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这一路走的太难了。”
有叛军重重又有匪贼作乱,行路才知道路有多难。
张安王林懊恼自责:“都怪消息断绝,早一点知道的话,我们带更多的兵马去迎接你们。”
京城的来人们看向他们身后远处驻扎的军营,这军营看起来驻扎的时间不短了......
“这些先不说了。”张安王林发出邀请,“快进营地歇息,饭菜肉,热热的水,温暖的被褥都准备好了。”
这一点张安王林并没有骗人,一群人进了营地,住进了准备好的齐全的营帐,马匹被牵走喂豆料洗刷。
世族老爷们喝了热汤缓一缓疲惫,准备洗漱,张安王林还准备了新衣冠帽鞋袜,但姜暗摸进来阻止了他们。
“诸位,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这样觐见陛下更好。”
这样?老爷们对着镜子......张安王林还准备了镜子,除了不肯走出去接应他们,这两个人其他的事都很周到.....这么多天他们也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样子,比路上见到的流民还像流民。
这样子怎能去见天颜?岂不是不敬?
“这就是我们真实的样子啊。”姜暗道,“我们来麟州,来见陛下就是让陛下看到我们的真心,看到没有京城的陛下,我们受的什么苦。我们打扮的光鲜亮丽让陛下看什么?而且陛下在麟州很苦呢.....”
能走到这里来的老爷们都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让陛下看到他们多不容易,心里才会更记着他们的功劳。
而陛下过的苦,他们却打扮的光鲜亮丽,是来做什么?炫耀吗?
他们必须比陛下过的更苦!更狼狈!
“多谢姜先生提醒。”他们握着姜暗的手,十分的感激,不只是感激他这次的提醒,还有一路上的照看。
这个姜暗是楚国夫人的管家,同样姓姜,跟那个姜亮完全不一样,年轻好看的多了,这才像是楚国夫人的人嘛。
最关键的是,他不像那个自诩读书人的老姜,做的是坑蒙拐骗的下流事,他们此一行能出京,不知道给姜亮送了多少钱,当听到此行中有个管家也姓姜时,贴着身子放着的财物都哆嗦......
但这个姜暗一分钱没要他们的,带着粮草一路上尽心竭力的照顾他们,粮食不够吃,他自己饿着肚子,带着兵马四处找,自己花钱买粮,有人病了,他寻医问药,有人不治而亡,他哭的比那人的子侄仆从还伤心。
当然,对于姜暗的做法他们也很清楚,楚国夫人贪财是贪财,但也总要笼络交好世家大族。
那个姜亮是门客,代表的是他自己,将来惹了众怒(给楚国夫人敛财敛的差不多了)就依律定罪,楚国夫人出来哭一番自己不知情就好了,而这个姜暗是仆从,所作所为可以代表主人,到时候世家大族们可以出来作证楚国夫人仁善淳厚......
不管怎么样,这个姜暗一心对他们好,目的非常可信,就是为了对楚国夫人好,那就好。
姜暗没有去跟所有人这样说,谦虚的说:“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至于怎么做,还是要老爷们自己做主。”
说完便退下了,留下老爷们自己商议。
商议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大家只喝了碗热汤,不仅不洗漱更衣,连歇息都不歇息了,立刻要向麟州城去。
张安王林很是吃惊,反复劝说,但没有用。
“陛下近在咫尺,我们一刻也等不得。”
“我就要死了,死我也要死在麟州城里。”
他们哭着喊着爬上马坐上车,看上去如果不让他们走,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刘范在营帐里吃过饭,正换下脏乱的衣服要梳洗,听到外边闹哄哄,问姜暗怎么回事。
姜暗坐在角落里吃刘范剩下的饭菜,摇头说不知道:“我还没顾上出去看。”但毫不客气的评断“这些老爷们不好伺候。”
姜暗一路上怎么被世族老爷们指派刁难的团团转,刘范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这些老爷们的确不好伺候,京城归根结底没有经历过战乱,安贼进京后,这些人就献出了金银财宝归顺也没有受到苛待,他们没吃过苦。
没吃过苦的人是不会体谅别人的。
刘范当然体谅姜暗,自己出去看,听了老爷们的话,他就知道他们的心思了,罢了,些许小事不值得为难。
“既然不想歇息就不歇息了。”他道,“已经跋涉一路,不在乎再多跋涉两天。”
张安王林见他们不领情也不再客气,立刻吩咐拔营护送,他们也早就想回去了。
一行人披着暮色向麟州城奔去。
经过日夜不停的两天跋涉,在第三天的清晨,终于看到了麟州的城门。
在他们进入麟州境内之后,就有很多人沿途围观跟随,此时站在城门上一眼望去人群乌压压的如云滚滚,城门外亦是人山人海。
张安王林本想带着大军一起接受民众的围观欢呼,但刚接近麟州城就被胡阿七抢走了,他带着一群兵马闯进来,先是跪下高呼楚国夫人,接着搂住护送京城老爷们的兵将。
“终于见到你们了。”
“天啊我的兄弟,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他们又哭又笑,捶胸顿足,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虽然这些兄弟们看起来都谁也不认识谁。
“我们就是亲兄弟。”胡阿七喊道,手中举着振武军的大旗,“我们都是振武军。”
楚国夫人和武都督是夫妻,两人的兵马自然是一家人,而且胡阿七在军中的职责就是守卫城门,没有他们的允许,大军的确不能进城。
他们理直气壮的接管了这些人,在接近麟州城门的时候,把路都围挡起来,只让刘范等人向前。
刘范理了理衣衫,虽然没有洗漱休整,他还是换了干净的衣衫,擦拭了头发束扎整齐,毕竟是面圣啊。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讲究了,甚至还有人把本就脏乱的衣服扯的更乱,有人装作走不动摔了一脚,滚一身泥土,有人把鞋子走丢了......
守在麟州城门外的民众就看到了一群乞丐走来了,他们光着脚,乱蓬蓬的头发,有人伤了胳膊,有人一边走一边咳嗽,咳的腰弯的像虾,还有人抱着灵牌.....
本要欢呼的民众渐渐安静,唯恐大声就把这些活着的人也喊死了。
但街边还是响起了喊声。
“可是马市街的郭老太爷?”
“啊呀,那是北桥头的吴老太爷!”
“况大爷!况大爷!我是您家庄子上的啊,大老爷,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当初从京城逃来很多人,认识这些京城的世族大家老爷们也不奇怪。
有人惊讶的喊,有人欢喜的叫,有人悲痛的哭,虽然民众们对不上这些老爷们都是谁......乞丐都是一个模样,脸也看不清,但这些名号家族故事还是听的热闹。
哭着咳着的老爷们没有回应也没有看这些喊出他们名号的人是不是旧相识,是不是旧相识不重要,这件事就是他们安排下人们去做的。
这一路走来,在他们没有见到皇帝前,他们名声已经传遍了。
他们恨不得在地上爬走的慢一些,让他们的家族名声传的更广,但见陛下的重任还是让他们恢复了理智,跟随着刘范一步一步看起来很慢还是很快进了城。
老爷们进了城,接下来是兵将,比先前的老爷们好一些,至少没有到了快死的样子,但也依旧像乞丐。
他们的兵袍破烂,身上带着血迹,兵器上也有血迹,一点也不威武,有些狼狈,有些土气,围观的民众中还是响起了呼声“英雄啊!”“这些是收复京城的英雄。”“这是从京城披荆斩棘来的英雄。”
也有人发出悲愤的哭声“本有一万人,现在只有他们活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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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阿七看身边站着的一个面像忠厚老实的男人:“你们出发时真有一万人?”
胡阿七不认识姜暗,但一看他笑眯眯的样子立刻就认识他了......跟那个姜名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坏人。
姜暗老实一笑:“当然不是。”又叹气,“夫人那里人手不足啊,也仅仅能找出三千人。”
信你才怪,胡阿七冷笑,想要哭穷骗他的兵马吗?
姜暗笑了,靠近他压低声音:“这样说不是让大家知道夫人对麟州的重视嘛,一万兵马开路呢。”
听起来似乎挺像的,但......胡阿七看看姓姜的,又看看四周围观的民众,总觉得楚国夫人对麟州的重视大家感受不到,反而被吓到了。
一万兵马,能收复京城的勇兵们,护送着这些人从京城到麟州来,就剩下了三千多,老爷们有变成灵牌的,活着的看起来也要断气了.....
这路途比收复京城还难啊?!
这路还能不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