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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走到了路线中央时,身后忽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在静谧的小路上十分清晰。念念还在乱蹦,繁音作势就要松开缠在手上的牵引绳,但我已经提前把念念拉回我内侧。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引擎声近了,却也小了,似乎那车减慢了速度。
这下,我俩感觉更加不舒服,纷纷朝引擎声的方向看去,那是一辆深蓝色的阿斯顿·马丁,没有开敞篷,两侧的玻璃均为暗色。它与我们的距离不超过一米,速度慢得就像在等我们,几乎与我们平行,也是因此,我们无法看到里面的司机。
如果对方开着菲亚特、奔驰这样的常见车型,我们或许还会考虑是不是来问路的,但阿斯顿·马丁这种标准的豪车则不然。不过,如果这是来追杀我们的人,那我们也无力回天,即便插了翅膀,我们也没本事在如此近的距离躲开此类豪车车主的追杀。
我唯有护好念念,跟繁音一起站住了脚步,因为右手边的花园正好是一个警察的家,且亮着灯,栅栏也不过到我的腰际,有事的话,我就把念念抱起来扔进去。
在我们停下来的同时,那车也停了下来。
但就在我已经开始往起提念念的同时,它忽然加速起来。这款跑车起步极快,不消几秒便可轻松达到一百迈以上,顷刻间便带着巨大的轰鸣声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之中。
我松了一口气,扭头见繁音还算镇静,问:“你觉不觉得这车有点奇怪?”
繁音说:“没事。”说着松开了握着我的手,在我头上摸了摸,以示安慰。
念念却口气笃定地说:“是那个超级坏叔叔。”
我问:“超级坏叔叔是谁?”
“就是那个很会煮菜的,总是狗看骨头一样看着我妈妈的家伙。”念念摆出一副不屑提起他名字的脸色来。
我心下了然,她是说蒲蓝。
不过,我为什么是骨头?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形容吗?比如蛇看兔子什么的。
在念念眼里,蒲蓝帮了我们的忙,还巴巴地跑来给她做饭,且送了她许多衣服玩具和小首饰,按说不至于升级成“超级坏叔叔”。这不由让我心里别扭起来,难道那天的事念念她……
刚想到这里,繁音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你怎么知道啊?”
念念一指前方转角处的广角镜,说:“那里可以看到他的脸呀!”
汽车两侧的玻璃可以采用暗色,但挡风玻璃不行。而这种小转角常立一面广角镜,可以使两边的汽车看到彼此,避免一些交通事故。
广角镜离我们不算远,念念可以看到也实属正常,但知道那是谁反而更加令我不快。繁音却说:“你视力倒不错。”
念念没理他,气呼呼地问:“他为什么会在我们家附近?”
“大概是路过吧。”繁音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这里又不是咱们家自己的地盘。”
念念不说话了,嘟起了嘴巴。
我忍不住了,问:“念念,你怎么突然这么讨厌他?”
念念说:“我讨厌他很久了呀!”
繁音则把眼睛一凛,问:“难道我女儿还得喜欢他?”
我正想开口,念念已经叉着腰接话了,“就是!”
我赶忙说:“我只是好奇,他对你挺好,你怎么越发讨厌他?”
“我当然应该越发讨厌他啦!”念念理直气壮地说:“以前我们家过得好,我妈妈年轻漂亮,他就跑来追我妈妈,讨好我想撵走我爸爸。现在我爸爸没有钱了,我妈妈又残废了,他也不来追你了,哼。我虽然小,也知道他不是好人。”
繁音立刻黑了脸:“你意思是他现在得赶紧来追你妈妈?”
念念赶紧偷看他一眼,神色讪讪,声音低了不少:“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繁音白了她一眼,又问我:“碰到就碰到,你干嘛这么在意?”
我说:“我没在意,我只是奇怪念念的态度而已。”
“没在意?”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举了起来:“瞧瞧你的手。”
我的手心里满是汗水,而且在知道那是蒲蓝之前并没有。见到他,我的确是紧张的,心里也有愤恨,而且他这样做明显是故意的,它在让我感觉到危险的同时,也令我回忆起了那天的羞辱。
我们也没心思继续散步,加快脚步回了家。繁音又去教念念英文,我则因为头上毕竟挨了打,有些不舒服,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换了几个频道都没有感兴趣的节目,我也就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一定是因为今天蒲蓝出现了,且离我这么近,我突然便在梦里回忆起了那天的事。那天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道他的表情,不知道四周都有什么,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我被他脱.掉.衣.服,摸.遍.全.身,不知道有多少架相机正对准了我默默地按着快门。
这么多年以来,繁音已经帮我锻炼出了一个回避伤口的技能,那些令我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的事,我已经学会不再去揪着想它。可他又出现了,我躺在这里,心中没有半点安全感,惶恐自己一睁眼便见到他站在我面前。
我这一生,已经被繁音欺负了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才令他老实了,已经没有半点勇气再去承受来自另一个人的欺负。
我陷在梦魇里,如论如何也无法清醒,周身冷得不行,我的意识也知道这大概是因为夜深降温的缘故,但手脚均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身上忽然传来一阵暖意,我感觉到是一条毯子。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在摸我的脸,然后搂住了我的身子,手掌像抚着一条小狗那样抚着我的背。我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其实,虽然繁音打扮了之后的确很帅,汝娇娇那么想集他完全不为过,但他光鲜亮丽时常常伤我最深,有时甚至令我恐惧,也令我毫无安全感。
而每当他令我觉得他爱我时,几乎都是他相当狼狈和不修边幅的时候,就如同此刻。因此,我并不喜欢他身上的香水味,反而没有那些东西时,他身上的体味才能令我觉得安心。
这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忽然听到了电话铃声。这次我睡得有些沉了,无法醒来,梦中的时间很快,人语声传来,声音十分熟悉,我竭力使自己清醒,却没什么用处,只听到他说什么“放心,我不会改变主意……我自然会让她答应……”即便这两句也是影影绰绰的,我连蒙带猜才觉得似乎是这个意思。
等我彻底让自己清醒过来时,头顶上正巧被亲了一下。我捂着脑袋抬起头,看到繁音透着倦色的脸,大概是我此刻的表情有些可笑,他曲起手指,轻轻地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还没睡醒?”
我打了个哈欠,问:“刚刚是谁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他疑惑地问:“你做梦呢?”
“手机拿来。”我命令。
他把他的手机拿来,也把我的拿来,我一查,从我们到家开始就没有电话了,也没有各类信息。
我不仅诧异:“我刚刚明明听到你在打电话。”
“噢。”他不笑了,正色说:“我把通话记录删了。”
“你干嘛删?”我问:“是谁的电话?”
他立刻笑了,又弹我的额头:“蠢呀,真删了睡还告诉你?根本没人打,你睡糊涂了。”
我捂住额头,心想看来真的是我睡糊涂了,一转脸扫到电视上的节目,是一个luo女,更是无语,“你一把年纪了还看这种节目!”
繁音露出一脸无语,拿起遥控器调大声音,说:“听。”
我听了一小会儿才弄明白,心里略微有些尴尬:“广告也不放过。”
他没吭声,调整了姿势,彻底和我躺在一起。
我们家的沙发宽大舒适,躺在上面的感觉如同置身天堂。我俩就这样依偎在一起,繁音拿遥控器翻了翻,说:“一个好看的也没有。”
“那你去拿零食吧。”我说。
“不要。”他捏了捏我的腰,说:“别吃了,都这么肥了。”
我也懒得自己动,只得作罢。过了大约半分钟,他突然掀开毯子站了起来,我问:“你到哪去?”
他没回答我,离开了客厅,不一会儿,提着个大篮子进来了,放到沙发上,重新掀开毯子钻了进来。
我一看,那篮子里不光有各类干果薯条等物,还有念念的软糖。
我拆开念念的软糖,摆在他胸口上一粒一粒地吃。繁音也捏了一粒放进嘴里,嚼了嚼,说:“真难吃。”说着又捏了一个。
我说:“难吃你还吃俩?”
“就想看她发现糖丢了生气的样子。”他坏笑。
无语了,他总这样对念念,而念念也知道繁音只是跟他玩。不过,她会表现得很生气,然后繁音就会买好几袋赔给她这人就是喜欢玩这种让别人生气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