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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在车后座咳嗽了半天,司机几次回头想跟他说话,都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等任燚咳嗽完了,司机才问:“帅哥,你是刚从医院出来吧?你这状态医生没留你住院啊。”
“床位满了。”
司机做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又有些担心地问:“你这个跟踪什么的,不违法吧。”
“我是警察。”
司机瞪圆了眼睛,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亢奋:“前面是犯罪分子?您放心,它就是长了翅膀,我都不会跟丢了。”
任燚笑了笑:“看你的了师傅。”
路上,任燚一边盯着前面的车,一边给宫应弦编辑了一条信息:我在医院碰到飞澜的爸爸,他接到一个带暗号的短信就走了,我觉得很可疑,我正在跟踪他,现在在敏惠大道往东走。
过了十几分钟,宫应弦才打了电话过来,任燚还没来得及说话,宫应弦就怒气冲冲地说:“任燚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才住了几天院就跑出来,马上给我回去!”
任燚安抚道:“你别急,我只是坐在车上看他去哪儿,我又不干什么,我在医院也是坐着。”
“胡扯,你肺功能受损现在不能吸不干净的空气,表皮伤也刚刚愈合,你把他的车牌号告诉我,我会派人去跟踪,你马上给我回去。”
“我都跟到这儿了,指不定他就快到了。”任燚还是把车牌号告诉了宫应弦,“我要确定你们的人跟上他了我再回去。”
“你现在到哪里了?”
任燚看了看窗外:“在建兴桥附近。”
宫应弦沉默了一下:“我也在那附近,我在监听白焰的酒店客房。”
任燚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去那个酒店?”
“有可能,如果他真的去建兴酒店,你看到之后跟我确认一下,然后你就回去。”
“好吧。”
“听话,你必须回去,这里不是你的战场。”
“好,我马上就回去。”任燚叹了口气,“说实话,岳新谷看着不像坏人,我想不明白,如果他真的跟组织有关系,怎么会让紫焰伤害自己的女儿。”
“什么都有可能,只有水落石出才能知道答案。”
任燚乘坐的出租车跟着岳新谷的车向北转弯,前方建兴酒店的大招牌已经清晰可见。
最后一程路,任燚几乎是屏住呼吸,他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可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他和宫应弦都不希望岳新谷与这件事有任何牵扯,宫飞澜已经经历了太多她不该承受的伤害,她何其无辜,要为大人的错误买单。
可是,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岳新谷的车驶入了建兴酒店的地下停车库。
任燚深吸一口气,瘫靠在了椅背上,一时有些茫然。
司机道:“警察同志,跟进去吗?”
“你先停在路边吧。”任燚把看到的一幕告诉了宫应弦,估计宫应弦就在能观察到整个酒店的某个制高处,也许已经通过望远镜看到了。
他的信息刚刚发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就收到了宫应弦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回去。
任燚道:“师傅,你把我送回医院吧。”
“啊,这就完了?”
“嗯,走吧。”
“好吧。”
司机刚调了头,任燚的手机又响了,这一回,是个陌生号码。
任燚看着这个号码,生出一种诡吊的情绪,脑海里同时响起两种声音,一个大吼着让他不要接电话,另一个严肃而笃定地让他接,那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和救死扶伤的信仰在斗争。
哪怕他从来没见过这个电话,哪怕他猜不到是谁、因为什么打来这通电话,但他就是知道,这个电话关系重大。
任燚握紧了拳头,颤抖着按下了通话键:“喂?”
“任队长,我是飞澜的爸爸。”电话里传来略微颤抖的声音。
“我听着。”
“我……请你现在下车,三分钟内到达建兴酒店3层多功能会议厅,否则我就会死。”
任燚一时甚至忘了呼吸。
“还有两分50秒。”岳新谷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照本念稿,但那份战栗和恐惧是真实的。
任燚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就像在求助,他知道在某个地方,某个高处,宫应弦就在看着他,可宫应弦现在帮不了他,唯一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是他理智地返回医院,这样才有可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可是那是飞澜的爸爸。飞澜还有可能跟自己“不怎么熟”的父亲建立真正的亲情,那是宫应弦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宫应弦会希望自己的妹妹经历跟自己一样的痛苦吗?
“还有两分35秒。”
任燚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拍了拍前座的椅背,快速说道:“师傅我赶时间,马上会有一个长得巨他妈帅的警察来找你,他有钱,你多要点。”
说完飞奔向大堂。
任燚刚踏进大堂,宫应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任燚揪住一个服务员,“我是消防员,马上疏散群众,这里有炸弹,快!”
服务员发懵地看着他。
“快点!”任燚一边按下通话键,一边往楼上跑去,他气喘不止,但还是抢在宫应弦开口前喊道:“岳新谷被、被劫持了,我必须马上赶到三楼多功能厅,否则他有生命危险。”
“你不准去!”宫应弦疯了一样喊道,“你不准去,不准去!这是陷阱,你敢去我绕不了你,你不准去!”
“我知道是陷阱,但是换做你,你也会去吧。为了飞澜,也为了真相。”任燚对着电话用力“啵”了,故作轻松地说,“我等警察叔叔来救我,你每次都会救我。”
说完,任燚果断挂掉了电话,因为他已经跑到了三楼,一眼就看到了会议室那又高又大的气派的门。
任燚用力按着胸口,努力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和止不住地咳嗽,然后,推开了大门。
偌大地会议室里,摆放着成排的桌椅,这种大厅都是用来开会或举办婚宴的,当屋子里只有孤零零地几个人时,就会显得特别空旷和冰冷。
任燚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岳新谷,一个是白赤城——任燚看过他的照片,很多次,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任燚缓步走了过去。
白赤城身材瘦高,相貌斯文儒雅,脸上挂着一幅无框眼镜,身上穿着流水线下来的便宜西装——不怎么合体,但得体。他的外形完全符合一个化学教授的形象,像每一个在校园里与你擦肩而过的老师。
这样的人,谁会相信他是一个疯狂的、变态的、残忍的杀人凶手?甚至杀掉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白赤城上下打量着任燚。
任燚走到距离他们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这是他心理上的安全距离:“白赤城。”
“任队长,终于见面了。”白赤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任燚,“你也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对吧。”
“你也早就知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了,对吧。”任燚看向岳新谷,岳新谷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没有什么被用枪指着这么戏剧化的画面,仅仅是坐在白赤城身边,但任燚看得出来他的恐惧,恐惧到连坐姿都紧绷不已,眼神不停地闪烁着,似是有很多话想说。
“我知道我逃不掉的,全国都在通缉我。”
“那你是怎么住进酒店的。”
“难道我会拿着自己的身份证亲自去前台开房吗。”白赤城嘲弄地看着任燚,“你问这种蠢问题,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宫博士来救你吗。”
“你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面前,肯定有备而来,恐怕我没那么容易得救吧。”任燚朝岳新谷扬了扬下巴,“他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没有证据才叫怀疑,要是都知道了早抓人了。”任燚道,“是你让他引我来酒店的?”
“是啊,现在几乎找不到你落单的机会。”白赤城道,“把你的手机扔给我。”
任燚眯起眼睛:“你用什么威胁我?坐在他身边就能威胁到我?”
白赤城不疾不徐地敞开了西装外套。
任燚一阵头皮发麻。
白赤城的身上绑了一堆小瓶装的化学剂,用引线连接着炸药。
“怎么,你今天是来献祭的吗?”任燚咬牙道。
“手机。”白赤城冷冷地看着任燚。
任燚将手机放在地上,用脚踢了过去。
白赤城捡起手机,放在了桌上:“你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吗。”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阻止你。”
“这不是问题。”
“……你想做什么。”
白赤城深深地望着任燚的眼睛:“你有思考过,生命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