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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被吴用说得热血沸腾,待预谦虚时,旁边有人接了话茬,旁顾时,说话的原来是以前自己上山入伙时获取“投名状”时“不打不相识”的好汉——“白日鼠”白胜,那时的旅伴刘唐也笑嘻嘻地坐在旁边。
多日未见,自是别有一番英雄重逢之豪情。林冲携二人之手,道了:“是了,当日两位兄弟是说要赴济州郓城县去找高人要破解那‘宝贝纺锤’的秘密。不知后来如何。”
白胜笑道:“这位吴学究‘智多星’吴用,以及晁保正‘托塔天王’晁盖,十分豪爽,对我跟刘唐二兄弟好生敬重,又结识了水上好汉阮氏兄弟,虎落平川被犬欺的杨制使杨志,还有那郓城县马步兵二都头朱仝都头和雷横都头。兄弟们大秤分金银,大碗喝美酒,大块吃熟肉,好不痛快!若说这‘宝贝纺锤’……”
白胜侧目看看晁盖与吴用,二人微微一点头;又看林冲时,脸上已是红一阵白一阵,想必是心智被吴用跟自己的言语一激,将晁盖手下和王伦手下的两种境遇心中一对比,如坐针毡般地不自在起来。
白胜更是趁热打铁,把这“宝贝纺锤”破解的秘密以及十兄弟业已寄生的事实告与了林冲。
林冲突然两眼放光,猛地起身,对在座各位好汉道:“哎呀,真若如此,林某夫妇却也有过类似身世!”
便把首次受高衙内欺辱之后那夜所发生在自己家后院的奇事说与众人听了。
杨志也腾地站起身来,道:“林教头所言所见所闻,与杨某在落魄卖刀时切身所受一模一样,却不是脑中有时会看到某些海市蜃楼的奇怪景象?”
林冲道:“正是这般!说来奇怪,林某的拙荆之前只是柔弱女子,并不会武功。自那夜在看到神奇的景象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居然武枪弄棒,头头是道。对付起恶人来,下手比小可都狠。小可感觉是有不明物体寄附在我夫妇俩身上,一直也没有机会调查,是以未曾公布于众。”
吴用笑道:“恭喜林头领夫妇!根据林头领的一番叙述,多半是和咱们兄弟一样,寄生了‘宝贝纺锤’里的物事。”
然后又避繁就简、深入浅出地向林冲把寄生的原理向林冲解释了一回,然后让众兄弟稍加证明。
林冲看到这一干好汉寄生的威力,又惊又喜,如同找到了组织一般。
晁盖也喜道:“如此说来林头领和俺兄弟们也是有缘,今日得见,胜似血亲。”
林冲突然沉默不语道:“叵耐王伦那厮,着实让人着恼。今日他掖掖藏藏,好不爽利,便像俺夫妻俩当初上山一般模样。”
刘唐也随道:“当初老白和俺被林教头夫妇引见到梁山上来时,王伦那厮就婆婆妈妈,半天放不出个响亮的屁来。他还送老白和俺盘缠催俺俩赶紧滚蛋哩。现在想起来仍是受不了的鸟气。”
林冲脸上也难看起来,默不出声,陷入了沉思。
白胜斜眼看看刘唐,示意他闭嘴。
吴用接道:“就怕王头领明日下逐客令,让咱们这一班兄弟原路回转。”
林冲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对众位好汉朗声道:“各位兄弟放心,既是来到了这山寨,便安心地在此间住着。若是王伦那厮敢有半个‘不’字,一切都在林某人身上!”
晁盖一帮好汉也立马站起身来,抱拳拱手道:“有劳林头领照顾提携,容身之恩没齿难忘!”
林冲随即与众好汉拜别,一夜无话。
待到次日一大早,王伦便请喽罗亲兵到客馆个室请安,恭请各位英雄仍到聚义厅用席。
十位好汉便穿戴整齐,又到达昨日饮酒之地。
只见王伦已早早地备好饭菜,斟好了美酒,带其他头领和兵卒喽罗候在那里。
晁盖赶忙几步向前,向王伦谢道:“大王何以如此盛情?教小的们如何堪当?”
王伦满面堆笑,朝晁天王还礼道:“晁保正夜里休息得好否?舟马劳顿,还是休养清爽后才能行得路程。”
晁盖听他话里有话,不禁一愣。
王伦仍然是满面春风,不以为然。“啪啪”拍了两下手时,一众喽罗捧过来十只锦盘,每个盘里装了两个大大的银锭。
白胜刘唐看时,只是拿眼扫向众人,意为“昨日重现”。
吴用低眉垂目,不动声色,抬眼看林冲时,只见他涨红了脸,双手握成了拳,似乎在微微颤抖。
晁盖装作不解,问王伦道:“不知大王这是何意?”
王伦依旧笑道:“不是梁山不愿意接收晁天王和诸位好汉,只是小寨粮少房稀,茶粗饭淡,怕供享不了诸位这等好汉神仙。”
晁盖忙道:“大王这是说哪里话来?若是贵寨缺钱少钞,俺们十个人水里水里去,火力火力去,便是当农民渔民,也给诸位头领兄弟种得粮捕得鱼。若是房少不够住,大家齐心协力,和泥造坯,翻砂砌墙,只是借用宝地,不需头领和山上弟兄们的一砖一瓦。俺们这十位兄弟个个水里土里长大,吃得苦耐得累,哪个不是穷苦堆里把自己刨将出来的?决计不是慵懒享福之辈。王头领此话差矣。”
吴用也帮着说道:“我等兄弟愿把所有家当都献给大王和山上兄弟作那‘投名状’,毫无保留,只求大王收留则个。”说着只抬起眼来看林冲。
王伦还想再争白,只见林冲红着脸快步走到王伦面前。
王伦大骇,惊道:“林头领,你,你要做甚么?”
林冲出人意料地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对王伦道:“王头领,晁盖等兄弟不远万里,不顾官府沿路堵截,千辛万苦到达我寨,诉求入伙。又携以巨资,身负绝技,实是我梁山天大的福气。若此时不接受好汉们入伙,更待何时!”
王伦看他这般乞求,终究松了一口气,横眉冷对道:“林冲!别忘了当初是哪个把你夫妇家眷收留在此?若不是看在柴大官人的面子上,你当真能坐上这头领的交椅?今日之事,我意已决,休再烦絮,速速退下!”
那二头领“摸着天”杜迁、三头领“云里金刚”宋万、四头领“旱地忽律”朱贵也一齐对王伦道:“林头领言之有理,还请大哥从长计议才是!”
王伦摆出首领的架势,扯着身子对其他头领道:“你们平日里对我言听计从,见稍有些声势的外人来时,便也似中途上山投诚者一般见异思迁么?”
三头领只是红着脸低了头默不出声。
突然,王伦突然倒在地上,像是被什么物事击倒了。
这一下兔起鹘落太过突然,其他人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着眼望去,只见一只绣花鞋,落在王伦的身旁。王伦合身倒在地上,捂着额角痛苦呻吟。那额角却肿起老大一个血瘤,好似一个滑溜溜的鹅卵。
众人正诧异时,六头领林娘子快步走上前来,拉起林冲来道:“相公为何卑躬屈膝?有道是‘人行事,天在看’。公论至此,为何一再忍让?”
看林娘子脚时,确是左脚只穿净袜,少了一只绣花鞋。
又见她婀娜多姿地踱到王伦身前,捡起那只绣花鞋附身穿好,对众人道一个万福,转身对地上的王伦道:“王头领,多有得罪。晁盖等弟兄之事,还请王头领三思。”
王伦挣扎着站起,怒目望着林娘子,又气愤又害怕,对林冲道:“林头领,你家的悍妇你不好好管教,这聚义厅之上,成何体统?还不速速领回去调教调教?”
林娘子仍是盈盈地笑着,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风情万种,柔声道:“相公,有人说你家娘子是疯婆娘,你说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一脚斜着蹬在王伦脸上,又轻盈地迅速收回,身法之美,动作之速,观者无不赏心悦目。
再看王伦脸上时,从右眉斜向下,清清楚楚印着一个绣花鞋的脚印,鼻子里却是流下来两行鼻血。
再加上右额头的血瘤,像极了一个倒着写的歇歇的感叹号,以感叹他此时的境地尴尬难堪。
身边众人里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王伦大眼去寻时,每个人的脸上却只是惊诧和严肃。
似乎另一边又是几声窃笑传来,王伦又伸着脖子转头去寻时,众人仍然是一张张严肃的脸。
“谁敢笑我?”王伦气急败坏地向四周吼道,偌大的一个聚义厅,只是寂静如水。
“笑我的人给我站出来!”王伦仍是怒气冲冲地吼道。
林娘子笑盈盈地向王伦又走近了一步,道:“王头领,我一直在笑啊。人家想笑,还有何不敢?你能怎样?”
王伦吓得后退一步,仍是对左右说:“来人啊,把这大逆不道的泼妇给我捆了!”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王伦歇斯底里地用哭音喊道:“我的心腹在哪里?”
这声绝望的呼唤远远地在梁山之中荡起了回音。
的心腹在哪里?心腹在哪里?在哪里?哪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