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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两畔会聚的千百武者突觉喉头似是被塞入一方巨石头,再也难呼吸得出。李世民,王薄,伏等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师妃暄脸色苍白,惟有紧握成拳的白皙玉手暴露出了心底的不平静。
这数日实在可说是惊险迭起,毕玄力压中原武林,无人能挡其锋芒。中原武林气运岌岌可危之时,却是被他们称作为魔的人力挽狂澜,夜帝,武尊交相辉映。两位绝世强者大战三天两夜,如今终于到了分胜负的时刻,谁知夜帝竟施展出了毕玄的‘炎阳大法’,甚至是宁道奇的‘散手八扑’。
这岂非是说,练就了明玉九重的夜帝,已能将天下绝学,予取予夺。师妃暄心神微微有些纷乱,她与原随云交手数次,却是难以保证自己修炼的慈航剑典被窥视了几分。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担心毕玄对于中原武林的危害,反而更忧心的是‘夜帝’原随云,这位年轻的绝世强者。
不止是师妃暄,李世民,王薄,尤楚红等与原随云或多或少结怨的人物谁不忧心忡忡,心情无疑是很复杂的。夜帝本就是不可一世的强横人物,天下莫可争锋。除了少数几位宗师级人物还能令他颇有顾忌外,谁能奈何得了他?如今他在武道上又作突破,已然是超凡入圣,只怕当世真的是再无一人能与他抗衡了。
夜帝的威胁,绝对大于武尊。
不提李世民,师妃暄等人的心思,毕玄此时的心情却很是不错,映着刀锋湛射的幽寒光芒。整个人似忽然间神采飞扬,眼中掠过狂热地战意。只听他豁然大笑道:“能与‘散人’宁道奇一战,乃是本人毕生之心愿。谁知宝刀在侧,恭候到来的却是宁散人身损的消息。”
“……上天垂怜,竟假阁下之手重现宁散人之绝技,何其幸哉。”
毕玄狂笑不止。激扬的笑声震荡开来,将湖面破开,荡成万千金波流岚。
原随云却是神态漠然,眼中一片冰凉浑浊之色。悠悠伸出手来,感受着指间那份冰凉,滑腻的温柔,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下雨了。不得不说,今年地雨比往常要多得多……。”他的动作娴熟而优雅。清秀的脸庞上浅浅的笑容是如此的温和,意态更是说不出的潇洒从容,仰望着雨夜苍冥,仿似真的沉醉在绵绵落雨之中。
众人却都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这清秀柔弱,优雅多礼的少年竟是当世最为可怕地人物。
珠泪般的雨点纷纷扰扰的洒下,毕玄迎着风雨中站得像是一杆标枪。雄伟的身影既骄傲又孤独。
浓墨般的云层中央缠绕着无数条闪电,将整个苍冥天幕都忽然间压得很低,雨势愈来愈绵密,风寒阵阵。一颗颗珍珠样打在湖面上,顿时荡漾起无数道美丽绝伦的水花。形成一片迤逦悦目的景色,在雨下益显其凄冷迷离之美。
远处观望地众人都不由生出一种奇异至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这视线所及的洛水湖面与烟雨浑和在一起,若天地般无边无际。而在这无边无际的烟雨朦胧中,仅能容得下毕玄以及原随云两人,其他的任何人若是置身其中,都会予人格格不入,甚至烦躁地感觉。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只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两位宗师级高手的激战场面,而是一副唯美至极点的绮丽画面。
也不知笑了多久,毕玄终将所有心神再度系于原随云身上,重新恢复了冷静,凝注着原随云,叹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无论何时都是这般的从容,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打乱你的阵脚。事实上,本人最想看的是你手忙脚乱地模样儿。”
原随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只怕要教阁下失望了。”
“不错。像你我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也决不能像只野狗般夹着尾巴活着的。”
毕玄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道:“作为一个胜利者,你的风度的确不错,但夜帝你若是认为本人便没有了取胜的机会便是大错特错了。”
风雨更急,河畔栽种的树木随风摇荡,在幽暗的苍冥中恍似随时都将倾倒。
天色更暗了。
毕玄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我虽然低估了你,更是没有料到阁下竟身怀奇功。以夜帝此刻地功力之精深,只怕纵然是本人全盛之时也未必能与之争锋。然则,你我消耗的体力却是相同的,谁能在体力枯竭前击败对手,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也就是说,此战的关键已并非全是功力的对决,更是体力,心神意志的争斗。”
原随云悠然道:“不错,你的确还有两成胜我的机会。”
“废话少说了。”毕玄仰天大笑,“宁道奇之散手八扑,其精要在乎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校。果然是精妙无方,名不虚传。而今八扑方展其三,便将其后五扑施展出来吧。”
“请。”毕玄举刀过顶,语气冷静和缓。
原随云亦垂下双袖,沉声道:“请。”这两位当世之间最顶尖的高手相对凛然而立,杀气激荡令人顿觉热血沸腾,无论是毕玄还是原随云都已是心力交瘁,再也无法持续长久的激战。毕竟强者的交锋靠的不止是功力、境界。更需要强悍的体力
。
这一战已到最终分出胜负的时刻,群雄都睁大了眼睛,胸口急剧的喘息着,并非是他们不想冷静。然而这沉闷压抑的威势令人只觉得心率加速,心神激荡。
闪电霹雳,猛然在苍冥中一闪。
霎时,将天地映得一片惨白,群雄竟是无法逼视。
弹指间。原随云倏地振衣而起,随着两手化成似两头嘻玩的青鸟,双袖激扬,流云般卷开匹练长的黑色光影。而那两只小鸟就在光影上闹斗追逐,你扑我啄,斗个不亦乐乎。往毕玄迫去。
毕玄双目奇光大盛,目光深沉的凝望着闪电击来地攻势,原随云此招不但包容了宁道奇的‘散手八扑’。更将自身所修炼的‘流云飞袖’的功夫融入其中,显然他并非只是想单纯的模拟他人的武功,更是在进行着武道上地创新,故此这散手八扑虽不是宁道奇亲自施展,但只怕纵然是宁道奇在此,也会倒吸一口气。
毕玄眼中厉芒一闪。刀气荡开,在身周包裹成一团光幕,宛若泰山压顶,挟带着无可抵御的力量砰然下劈。那刀光去势快捷无比,数丈的距离瞬间消逝,就在与原随云所施展的散手八扑相撞的时候,嗡然化开。迅速分化成同样大小的六条寒芒,分上下、左右、前后向原随云围了过来。
群雄却是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若换自己下场,此刻必是粉身碎骨,这一着当真是精妙无比。将对手所有的变化,攻势计算在内。便是连已然臻至‘剑心通明’境界的师妃暄也心底暗自捏了把冷汗,她此刻业已跻身天下间有数地高手之列,虽然被毕玄所击伤的伤势未完全痊愈,但是眼力仍在,霎那间想尽所有方式,竟是除了正面交锋外,别无他法。
无论如何躲避皆是枉然。不由心下骇然。自知虽然自己功力大进,但是面对这些最强者间的交锋仍然欠缺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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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心神抖颤的时刻,毕玄脚一点,飞纵而起。身形大鹰般掠起,手一翻抽动刀芒,那六条璀璨的寒芒蓦然间生出奇异的变化,就在临近原随云身侧之时,六条刀芒蓦然合而为一,威力登时成倍数的增长,就像是一颗璀璨地恒星在天际爆发。狂暴窜射的气劲交击,震耳欲聋的尖锐啸声更是令人心惊胆颤,天地猛然一暗,如同开天辟地般朝原随云袭卷。
原随云面色不变,指间婉转,似是朝着空中拨动了两下,便见那两只小鸟清越的低鸣中,振翅朝急速攻来的刀光迎击。
这两只青鸟舞动飞扬便忽然间将整个天地幻化成空山灵境,虽不炙热,亦不予人压迫地感觉。然则却仿佛江河倒倾,五岳翻卷。充满着绵绵不绝,无法抵挡的力量硬是将毕玄这惊天动地的一刀给生生抵住。
青鸟飞扬的双翅与毕玄的刀芒猛然相交,两者气劲交击。顿时陷入了霎那间的沉寂,紧接着强烈激昂的尖啸入耳,无数道雪亮的光华闪动晃花了所有人地眼睛,忍不住刹那的失神。
此刻便见洛水河畔劲风呼啸,浪头四溅,窜射出丈许的水花。那银色的水幕就像是一层薄纱将激战中的两人的身形罩住,顿时爆发出一阵爆炸。
两人身周两丈范围内栽种的树木不堪承受那交击所产生的磅礴浩瀚的力量,吱啦啦一声暴响,就那样同时断为两截。河畔的湖面宛如天雷轰下,再次在两人地身周掀起一片巨大的屏障。
毕玄虽然借着这一刀的力量激发出全盛时期的力量,然而所承受的损害却也是巨大的,内腑登时像是刀搅样一阵激烈的疼痛,几乎能让普通人疼死过去的感觉也让毕玄古铜色的脸庞变得一片苍白,额上冷汗流泻,猛然喷出一口淤血。强忍着惨重的伤势,毕玄往横移开,拖刀再次朝原随云疾扫。
毕玄深知刚才所施展的那一刀的力量是何等的强悍,能够激发出那种天地般的雄厚力量,所牺牲的不只是更加深重的伤势,更是以自身的生命力来激发而催动出的浩瀚力道,牺牲的是毕玄那强劲的生机。其威力更在全盛时期之上。
是故,他自己虽然也受了重伤,但却也深信夜帝也绝不会比他好得了多少。
果然,透过重重水幕,毕玄清楚的看到原随云嘴角逸出的血水。刀势毫无半点变化的朝原随云劈来,这种时刻所需要的是时间,原随云无法反映过来的时间,任何变化都已是无用,最直接的攻击反而最是有效。毕玄牺牲自身生机便是为了求取这点取胜的机会,那会放过。
刀光辉映苍穹。匹练般拉出雪亮地光华,猛然汇聚成朴素的一刀,再一展,刀光洒下,将原随云身形裹住。
劈下!
原随云两只手同时一起挥出,双袖颤动飞扬。将刀身裹进漆黑浓墨般的袖影中,只听‘铮’的一声轻响,原随云身形一震,连退七步。毕玄却飞了出去,凌空翻动身形落下,持刀凛然而立。
原随云闷哼一声,擦去嘴角血丝,冷笑道:“好。果然厉害,到此地步还能激发出如此力量,竟能将我迫至如此境地,但也是到此为止了。”双袖展开,朝毕玄扑去,毕玄也同时挥动寒光迎击。
两道人影在群雄环伺的洛水河畔中追逐无定,兔起鹊落的以惊人高速闪挪腾移。但双方姿态仍是那么不合乎战况地从容大度。
刀身每一部分均变成制敌化敌的工具,以刀柄、刀身乎任何令人想也没想过的方式,应付原随云展开的袍袖,那双流云般飞卷的长袖活过来样找寻着任何空档、缝隙,对毕玄展开密如骤雨、无隙不入、水银泻地般的近身攻击。
双方奇招迭出。以快对快。其间没有半丝迟滞,而攻守两方,均是随心所欲的此攻彼守;其紧凑激厉处又隐含逍遥飘逸地意味,精采至难以任何语言笔墨可作形容。
群雄中此刻以师妃暄武功为最高,但是即便是以她的眼力,也要看得眼花燎乱,感到自己跟得非常辛苦。更莫说其他人了。
刀光,袖影甫一击出。便随即被当空击散。毕玄猛然一声长啸,挥刀直进,眼中跃动着寒芒。
杀意。
毁灭性的杀意,不但毁灭对手,更是自我毁灭。
刀光匹练,惊虹掠空,浪花飞溅,大地也被裂开洞穿,四面八极的树木倒成一地,稍有那稍微细小点枝干当即被狂猛刀气辗成粉末。
原随云退。暴退。
并非是无法接下毕玄的攻势,而是在毕玄这疯魔样的毁灭攻击下,只会加重伤势,甚至稍有差池便此生再无进步的可能。毕玄实是在玩命,但原随云却没有舍命陪君子地兴趣。
他只能退。
若是旁人,即便是当世的顶尖高手或是那位号称振翼已是青霄上,飞天且做逍遥游的剑客。也决然没有办法在毕玄这密如寒星暴雨般的攻击下保持住身形,惟有强憾一途,但原随云的轻功却当真是天下无双,此刻只怕是连石之轩也未必能及得上了,当然,这只是石之轩没有弥补破绽地情况。
双袖飞扬,身形青烟般穿插在刀网织就的惊虹电芒中。然则原随云固然是轻功绝世,面对舍命攻势的毕玄竟也被逼到了洛水河畔的边缘,若是在其它地方自然是没有什么,但偏偏是在此处却是无处可走。
原随云却也是应变从容,双袖荡起猛然卷出接下毕玄的刀势,狂涌的刀气朝他涌来,原随云冷冷一笑,借势朝湖面飘去。洛水湖面何等宽广,原随云固然是借了毕玄的刀势,但这一掠之力也顶多能达到二十余丈,惟有落进湖里。幸好王世充虽然下了禁令,洛水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但依然不缺画舫。
原随云就是在朝离自己最近地画舫飘去。
毕玄却好似早就算准了原随云的反应般,凌厉无踌的炎阳真力催动,猛地挑起一截巨大的树干大喝一声,运足全身功力朝湖面直袭,恍若离弦之箭般追击原随云的身形。
毕玄深吸一口气,凛然仰天长啸一声。凌空跃起,后发先至的稳稳落在飞凌半空的巨木上。
原随云轻功虽然快速绝伦,当世无有人及,但又那里能比得上毕玄这全力扔出的巨木的速度,只是片刻间就将两人拉到了数丈的距离,再次面对面地交锋,所不同的是一人幽灵般飘荡于湖面,另一人却站立在凌空飞袭的巨木上。
这样的场面,虽然仅是瞬间,却教所有人都看傻了眼。这两人实在都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无愧于绝世强者的称号。
毕玄眼神倏然冷静,两手下垂,紧握住刀柄。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气势,紧罩原随云飞扬的身形,即使不是内行人,也知毕玄刀锋再出鞘时,将是无坚不摧,轰天动地的骇人强攻。
时间像凝止不动,两大高手凝止对峙。天地之间也仅有两人飞翔在空中的身影。
原随云从容探爪,朝湖面按下。
“坎水也,水胎于午,长生于申,旺于子,库于辰,辰土即戌土也,申中亦有戌土,故坎纳戌……是为‘癸水’也……”
水流激荡,忽然分开一线,就像是茫茫苍穹间陡的裂开了一道极为狭长的缝隙。
毕玄刀芒闪电出‘鞘’。
不错,是出鞘,虽然并没有刀鞘,但毕玄拔刀的瞬间就好似真的是从刀鞘中拔出一样,动作一气呵成,完美到极点。一切只能以一个快字去形容,发生在肉眼难看清楚的高速下,‘感到’毕玄拔刀时,刀芒早离‘鞘’劈出,化作闪电般的长虹,划过数丈的虚空,劈向原随云。
百丈外的群雄竟能凭借肉眼看到毕玄周遭所有的气流和生气都似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吸个一丝不剩,一派生机尽绝,死亡和肃杀的骇人味儿。
就在众人瞧得呼吸屏止,弄不清两人暗里以内气交锋多少遍之际,毕玄一声长笑,刀光变幻忽然从双掌间发起,直至头顶上方笔直指向夜空的位置,改为双手握刀,闪电下劈。
应付如此一刀,仍只有硬拼一途。毕玄正是要迫以硬碰硬,他已将全身功力,精气施展,赌在这一着上。即使高明如原随云亦别无选择。绝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胜负可在任何一刻分出来。
若是普通人只怕会沉身落入湖中,避开这惊天动地的一着,但惟有像臻至师妃暄那等级数的高手深知,若真是那样做了便是与找死无异,毕玄已将气机锁定原随云,若是落湖,他也能顺势刀势下劈,威力将更胜一筹。
“轰。”劲气横流滚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