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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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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夏循着成天壁的能量,在光明墙外的一处树林里找到了他。

    成天壁正坐在一棵树下,旁边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粗壮的树枝,就像小型台风过境。

    丛夏轻声道:“天壁。”

    成天壁抬头瞪着他,目光凌厉,让他打了个寒战。成天壁冷道:“你想劝我就省省吧,我不会让你去冒这种险,柳丰羽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丛夏抓了抓头发:“天壁,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危……”

    成天壁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承受我们的攻击?!”

    丛夏道:“我自己当然承受不了,所以才需要五色石呀。”

    “万一失败了呢?你会在瞬间就死了。”

    “天壁,我们以往也经历过很多危险,哪次都不比这次安全,我们不也挺过来了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次只有你一个人冒险。”

    丛夏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哪里不一样,因为以往都是你去最危险的地方,面对最危险的敌人,完成最危险的任务,在你心里,我永远只能是被保护的那个,是吗?”

    成天壁动了动嘴唇,迟疑道:“不是。”

    “是,你就是这么想的。天壁,我们认识快四年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说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也不为过,难道在你眼里,我还是四年前那个看着尸体腿发软,连枪都不会使的孬种吗?我不能承担责任吗?”

    成天壁咬牙道:“我没这么想过你。”

    丛夏浅笑道:“我知道你习惯保护我了,这么多年了,保护我就像你的本能一样,可是天壁,我也是个男人,就算我能一直站你身后,需要我挺身而出的时候,我也没含糊过。你有你的能力,你无可取代,我也一样,这件事只有我能完成,我们拼命了四年,就为了这一刻了,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不去做。”

    成天壁握紧了拳头:“我只是……你去冒险,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要看着你,就有怎么也压不灭的求生欲,我们不会输给傀儡玉的,以前没输过,这次也不会输,最重要的是,我真的信任五色石。”

    成天壁深吸一口气,仰靠在树干上,没有说话。

    丛夏和他依靠在一起,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轻声道:“天壁,我也害怕,我也担心,但我不能停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好好活下去,这个念想太强烈了,从地震的那天起到现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个愿望,值得我们拿命去搏。我想明年的这个时候,还跟你们一起看雪。”

    成天壁眼眶酸涩,喉结上下鼓动着,胸口发闷,心中充满了矛盾和不安。

    丛夏抱住了他的肩膀:“天壁,我已经看到咱们未来的生活了,一切结束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定居,咱们的房子可以先不建,一定要先给阿布建一个挡风遮雨的窝。找一个像庄尧家那样的大别墅,改造一下,后院要有足够的地方种瓜种菜,再挖一个水池养些鱼,那种生活我想了好久,好像一辈子那么久,我觉得马上就要实现了。天壁,你别在这个时候阻止我,谁也阻止不了我。四年了,我希望有个家。”

    成天壁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浮现水汽。

    俩人都知道,他们早已经没有选择,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硬着头皮走完,因为他们身后从来没有退路。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格外地压抑。

    邓逍不停地把好吃的东西往丛夏碗里塞,看他的眼神水汪汪的。

    丛夏啼笑皆非,夹起一块好肉,故意逗他:“怎么了?你真不要了?真给我?”

    邓逍苦着脸:“丛哥,你吃吧,我以后所有好东西都给你吃,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柳丰羽拍了下他的脑袋:“熊孩子,小夏本来就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邓逍用力点点头。

    柳丰羽看着丛夏,叹了口气:“兄弟们在这儿等着你,阿布在北京等着你,你自己看着办,要是敢失败,过段时间我们下去找你,绝对不放过你。”

    唐雁丘也道:“丛夏,量力而行,不要勉强,没有任何人会怪你。”

    庄尧点点头:“对,把自己小命保住最重要,只要你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

    丛夏笑道:“我明白。”

    吃完饭,丛震中单独叫住了丛夏,低沉地说:“小夏,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出生入死,无数次希望你是个普通人,这样我就能把你保护得很好。”

    丛夏笑道:“二叔,你为我,为所有人做的已经够多了。”

    丛震中难过地看着他:“二叔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不要让我失去活着的最后一点牵挂。”

    丛夏眼圈微酸,用力抱住了丛震中:“不会的,二叔,我会活下去,我们都会活下去。”

    丛震中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两天后,丛夏和十个自然力进化人带着傀儡玉,飞往禁区,变异飞禽直接将他们送上了雪山。

    站在地下城原址上,脚下是厚厚的积雪上,他们又回想起了曾经在地下城的历险,那些狰狞的怪物和牺牲的同伴都还历历在目,他们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计算起来,在每个人心头都是一笔血账。

    沈长泽道:“如果都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成天壁看着丛夏,眼皮突突地跳着,内心的不安已经全都写在了脸上。

    丛夏假装没看见,他一层层打开防护箱,傀儡玉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是其他人第一次看到成形的傀儡玉,他们的目光一时都无法从这枚通体乌黑剔透的魔性之玉上移开。这小小的弹珠大小的玉,承载了多少鲜血,众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背脊发凉。

    丛夏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了五色石。当两样神物无遮无拦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每个人都忘了言语。

    丛夏沉声道:“开始吧。”

    他们将丛夏围坐在中间,丛夏面前放着傀儡玉,手里拿着五色石,把那段背了无数遍的文书又在大脑里迅速过了一遍,他道:“等我准备完毕,你们就将能量依次打入我体内,要你们融合时候的能量,不要犹豫,全部输出,直到能量核被掏空为止。”

    周奉岚和麦伦对视一眼,麦伦道:“让木能量先来吧。”

    丛夏看了成天壁一眼。

    成天壁点点头:“我们先来。”如果丛夏真的出事了,至少他不会去怪罪别人。

    丛夏最后冲成天壁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按照文书的要求,用能量在五色石上画了一个他已演练过无数遍的、极为复杂的符印,五色石发出柔和的金光,符印画完之后,丛夏感觉身体一震,能量猛地钻入了五色石,五色石就像一扇尘封已久的门被打开了一般,也爆发出一股能量,和他的能量顿时交融到一起。

    丛夏的头发和衣袂飞扬,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五色石金光大盛。丛夏感觉身体发热,体内的能量都沸腾了,在他的经脉里快速循环、涌动,他稳了稳心神,按照文书的指引,一步步将五色石释放出来的能量流转全身,然后汇入自己的能量核,能量核越来越充盈,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让他全身都轻飘飘的,肌肉却坚韧有力。慢慢地,他感觉自己的能量核和五色石相通了,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共鸣,好像他们天生就有十足的默契。

    丛夏开始以五色石为媒介,制造这个世界上仅次于傀儡玉的第二大的蓄能玉符,这个蓄能玉符,是基于五色石和他的能量核制造的,只有五色石浑厚的能量,才能抵御自然进化人的攻击。

    把五色石改造成蓄能玉符的过程,耗费了足足四个小时。几人全神贯注地看着丛夏,连呼吸都变得特别小心。

    突然,丛夏睁开了眼睛。

    成天壁心口一紧。

    丛夏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成天壁深吸一口气,指尖发颤。黛奎琳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低声道:“开始吧,你来操控能量。”

    成天壁恢复了镇定,深邃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丛夏,体内的木能量奔涌而出,急速旋转的劲风伴着绿色的薄雾,像一道灵蛇般盘旋在丛夏头顶,只要一个俯冲,就能将丛夏撕扯粉碎,可它迟迟没有落下来。

    在场人都被那劲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风雪漫天飞扬。

    丛夏厉声道:“天壁!”

    成天壁一咬牙,劲风猛地冲向了丛夏手心里的五色石。当劲风碰触到丛夏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突然发出万丈光芒,就像凭空多了一道护体的铠甲,硬生生接住了那股能摧毁一整个城市的庞大能量。

    丛夏当时的感觉,就是被一个千斤大锤迎面痛击,他虽然没有被这一锤砸个粉身碎骨,但被砸中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他疼得脸瞬间扭曲了,身体都无法动弹,衣物在被冲击的瞬间就完全撕碎了。

    木能量疯狂地涌入五色石内,五色石就像个无底洞一般吸收着,到最后,成天壁和黛奎琳发现,已经不是他们向五色石内注入能量,而是五色石自己在吸收了。意识到这一点,俩人不免有些心慌,但看着丛夏痛苦的表情,他们不敢有半点松懈。

    如丛夏所说,到了最后,他们能够支配的能量彻底消耗一空,他们已经力竭,五色石的吸收却没有停止,还在不断汲取着能量核内的源能量,俩人处于半昏迷状态,仿佛油尽灯枯。当最后一滴源能量彻底被五色石吸走之后,傀儡玉突然发出微光,那反应跟傀儡玉和傀儡玉之间的感应一模一样。

    成天壁和黛奎琳趴伏在地上,全身无力,几近昏迷,成天壁拼着最后一丝神智看着丛夏,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丛夏连喘气都在颤抖,他看着离他最近的沈长泽,哑声道:“你们,来。”

    沈长泽不敢耽搁,和容澜调动起能量,汇成一股白金色的火光,那高温火焰把周围的温度都提高到了一个人类难以承受的地步,众人纷纷后退,感觉皮都要被烤化了。

    当那白金火光冲向五色石时,丛夏吓得腿肚子都在发颤,他干脆闭起了眼睛,他知道哪怕他能活下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够去他半条命了。果然,下一秒,火光笼罩他全身,被烈焰灼烧的痛苦让他克制不住地大叫起来。

    丛夏的皮肤尚完好,但那痛苦的嚎叫让在场人不忍直视。成天壁身体不能动,只能看着丛夏,眼圈瞬间红了。

    丛夏觉得自己没发疯,也算意志坚定了,被高温火焰灼烤而不死的经历,一定只有他能体会,换做任何一个人,不,任何一个动物,早就在瞬间被烧成灰了,根本没机会活着经历这炼狱。

    几分钟后,五色石再次将火能量吸收一空,丛夏才从痛苦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姚潜江看着丛夏脸色煞白的样子,实在难受:“丛夏,你休息一下吧。”

    丛夏脸上的汗跟小河似的往下淌,他缓缓喘着气:“没事……就是有点疼,看来这方法凑效……下一个……来吧。”

    下一对是楚星洲和李道霭,李道霭跟丛夏交情也不错,想想俩人的攻击方式,他实在不忍去想丛夏会承受什么。除了大王乌贼,丛夏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承受所有自然力进化人攻击的人类。

    丛夏已经做好准备,可当他感受到万吨重量压在身上时,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五色石对他的保护不如一开始那么强了,能量吸收到一半,他实在承受不住那种全身骨骼、内脏被无穷重力挤压的感觉,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众人大惊失色。

    丛夏用手撑着地面,抹掉嘴角的血,他想给成天壁一个安慰的眼神,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五色石吸收完土能量,丛夏也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不断调动能量修复受损的内脏,才勉强恢复一点精神。

    姚潜江急道:“丛夏,你撑不了下一次的攻击了。”

    丛夏哑声道:“郡王,我和五色石的融合是有时效的,只有这一次机会。”

    成天壁稍微恢复了一点直觉的手指,深深扎进雪里,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姚潜江握紧了拳头;“丛夏,如果你遭了这么多罪,依然失败了……我实在不想看你受这种苦。”

    丛夏坚定道:“郡王,我会成功的。”

    吴悠道:“我们来吧。”

    姚潜江摇摇头;“让他们先来。”

    周奉岚和麦伦的脸色相当难看,以丛夏现在的状态,真的能撑过十万伏高压电吗?

    丛夏看着俩人,哑声道:“来。”

    金紫色闪电从俩人身体里涌出,那能把一只巨型海兽电成焦炭的十万伏高压电,狠狠冲向了丛夏……

    丛夏只觉身体一麻,一股激痛瞬间流过全身,接着他就没有知觉了,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上下,就连眼皮、舌头都动不了,只有大脑还在运转。眼看着五色石不知疲倦地吸收能量,他觉得比起之前经历的,没有知觉反而是一种享受,起码在最初的痛击过后,他感觉不到疼了。

    只是,看着众人惊恐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定发生了什么糟糕的变化。

    五色石终于将金能量吸收完毕,丛夏也从那种僵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剧痛立刻袭来,他有种全身毛孔都在往外渗血的错觉,同时,鼻子里闻到了一股焦臭味儿,他低下僵硬的脖子一看,他的皮肤已经碳化了,黑乎乎的焦裂了一片,看上去极其可怖。

    四年来遭遇过的所有疼痛,都比不上这十多分钟来的多,经历过这些还活着,丛夏终于有了自己是非人类的真实感,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与此同时,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一直以来,有很多人说如果能够结束这场灾难,那么一定是依靠他和五色石的力量,他被科学院塑造成救世主之一,被委以重任。可潜意识里,他一直拒绝承担这么重的责任,尽管现实逼迫他不断地抗争在所有战斗的最前线,他就在这种矛盾中时而迷茫、时而清醒,而今天经历的一切,让他格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使命,也让他格外坚定自己必须坚持到最后。

    丛夏用能量修复着碳化的皮肤,细胞再生的过程同样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丛夏已经不敢去看成天壁的眼睛,他还记得成天壁差点被大王乌贼吸入吸盘时,他绝望的心情。

    这一次,他没能完全修复四肢,因为他感觉得到,自己和五色石之间的融合已经出现了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五色石对他的保护会越来越弱,他不敢再浪费时间,要求姚潜江和吴悠马上进行最后一次的能量攻击。

    姚潜江不忍地闭上了眼睛,迟迟动不了手。

    丛夏颤声道:“郡王,别浪费时间了,我能撑得住。”

    吴悠一把抓起姚潜江的手,果决道:“我来操控能量。”

    丛夏咬紧牙关,眼看着那冒着寒气的水能量冲向自己。

    彻骨的寒气瞬间侵袭全身,他这辈子从来没试过这样的寒冷,好像身体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皮肤像被亿万根细针刺穿一般,泛起无边的痛。他的身体覆上了一层薄冰,头发、睫毛上沾满白霜,五色石对他的保护每况愈下,他已处于垂死边缘。

    成天壁嘶哑地叫了一声:“丛夏……”

    丛夏死死咬着嘴唇,他的皮肤出现多处皲裂,血丝一渗出皮肤,就被冻成了冰,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丛夏苍白的皮肤出现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像有把隐形的刀在他身上劈砍一般,一道、一道、又一道,直到满身伤口。

    成天壁无力地吼道:“停下!”

    此时的姚潜江和吴悠已经停不下来,五色石开始自主地吸收他们的能量。

    丛夏虽然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但意识还在,他以最快的速度修复着自己的伤,他知道自己现在命悬一线,他和五色石的联系越来越微弱了,一旦那股联系断裂,他会被瞬间冻成冰雕,他一定要撑住,只要能保住内脏和大脑,他就有机会活下来!

    丛夏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独,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但也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英勇,他承受的痛苦越多,他就越是想活下来!

    寒武能量和水能量在丛夏身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丛夏在承受巨大疼痛的同时,疯狂地修补自己的身体,这场拉锯战持续了一分多钟,丛夏身上已经找不到完好的皮肤,极寒的低温将他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

    成天壁眼里满是绝望,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被冻结在了脸上。

    寒冰终于冲破皮肤的抵挡,眼看就要入侵内脏,丛夏知道自己快完了。

    一切就在这时候结束吗?他不甘心啊,他想活下去,所有为了这一刻流血拼命的变异人都想活下去,他们渴望重建家园,渴望获得安全和温饱,即使他们不容于寒武意识,他们也是这个星球的一份子,不想束手就擒。

    不,他们付出了太多,也从未放弃,他丛夏,不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丛夏模糊的双眼,隐约看到傀儡玉发出了微光,傀儡玉一定是感受到它缺失的那一块儿了,这是最后时刻了,他要撑下去,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五色石再次发出剧烈的强光,丛夏的视线里什么都看不到了,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因为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痛苦、温度、光线,什么都没有了,他大概真的死了吧……

    丛夏缓缓睁开眼睛,他一时无法适应头顶的光线,恍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大脑里一片空白。突然,成天壁疲倦的脸出现在他视线里,但说着什么,他却听不见,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好像除了眼珠子能动,其他的肢体都消失了。

    他急了。他还活着吗?还是只剩下一缕孤魂?

    接着,他看到了黛奎琳明艳动人的脸,黛奎琳掌心聚起绿色的木能量,覆盖在他耳朵和喉咙上。

    丛夏感觉一股冰凉的液体流过耳朵和咽喉,一阵剧痛过后,他能听到外界的动静了,喉咙里也发出了一个音节。

    黛奎琳道:“你不用急着说话,你现在全身是伤,我修复能力没有你好,花了一天时间只保住了你的内脏,等你恢复过来,自己修复身体吧。你现在不能动是因为打了麻药,不然你会疼死的。”

    丛夏愣了两秒,眼眶突然一热,用沙哑得不像人类的声音说:“天……天壁。”

    成天壁沉声道:“我在这里。”

    “成功了吗?”

    成天壁哑声道:“丛夏,你活下来了。”

    丛夏急道:“能量,吸收……成功了吗?”

    “我不知道,你要自己验证,但对我们来说,你活下来就是成功。”

    丛夏换了口气,心里又忐忑起来。

    “不要想了,好好休息,你已经尽力了。”

    丛夏想着自己遭的那些罪,心中感慨万千。

    这时,从震中也来到了他床边,颤声道:“小夏,你醒了。”

    “二叔,怎么样?”

    “无法确定,但应该是成功了,原来一直检测不到能量的五色石,现在散发出跟傀儡玉极其相似的寒武能量,你恢复好了之后,只要把这股能量导入傀儡玉,我们就知道能不能封印它了。”

    丛夏呼出口气,他觉得他应该成功了。

    邓逍嚷嚷道:“丛哥什么时候能好啊?这包得跟木乃伊似的。”

    黛奎琳推开他:“人活着就好办。丛夏,我修复速度不够快,你现在能支配能量吗?”

    “能,但是很弱。”

    黛奎琳撒下一把丛夏的蓄能玉符:“你慢慢吸收,配合我修复四肢。”

    丛夏缓缓吸收起蓄能玉符内的能量,他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自己受伤相当严重,除了内脏还算完好外,四肢全废了,难怪黛奎琳无法治好他,这么重的伤,就是自己也要修复好久。

    修复身体的工作进行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他才能动弹。看着自己完好的手脚,他有种莫名地感动。他感觉自己彻底活了过来,身体上和心理上。

    成天壁看着他完好的身体,沉声道:“我说过,无论成功与否,没有下一次了。”眼睁睁看着丛夏的身体分崩离析,那样的经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丛夏笑了笑:“好。”

    丛夏身体恢复后,所有人都跟着放下了心头大石。一走出帐篷,邓逍就扑上来抱住他,哇哇直哭。

    丛夏揉着他的脑袋:“乖啊,没事了没事了。”

    庄尧也松了口气:“不错,恢复得很快。”

    丛夏掏出五色石道:“傀儡玉呢?”他现在只想赶紧确认他是不是成功了。

    “我们把它放在山上了,有人看着。”

    “我们上山吧。”

    柳丰羽皱眉道:“你才刚能站起来,不用这么拼命吧。”

    丛夏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山林,眼中同时闪动着期待与担忧:“不完成这件事,我休息不了,现在就去吧。”

    众人无奈,只好再次飞向禁区。

    到了雪山顶,地下城遗址上已经多出了几个军用帐篷,丛夏老远就感觉到了几个自然力进化人的能量。

    飞禽落地后,姚潜江第一个走了过来,惊喜地说:“丛夏,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丛夏笑道:“我没事了,谢谢郡王。”他走到防护箱前,将傀儡玉拿了出来,傀儡玉还在闪着微光,显然是感受到了五色石散发出来的能量。

    丛夏握紧了五色石,心脏狂跳。

    庄尧道:“试试吧,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想开了。”

    丛夏迟疑道:“你们被五色石吸收源能量后,都没有任何反应吗?”

    “有啊。”李道霭道:“我们的进化停止了。”

    “停止了?”丛夏想了想,也合该如此。

    吴悠耸了耸肩:“我感觉并不是停止了,只是进化得极其缓慢,毕竟就算封印了傀儡玉,寒武能量也不会立刻消失,不过,无所谓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丛震中点点头:“你们在有生之年应该都不会再进阶了。”

    沈长泽道:“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丛夏感受了一下五色石内的能量,简直浩瀚如海,自然力进化人的源能量,一定都在这里了!他必须以自己的身体为中转站,把五色石的能量过渡进傀儡玉里,他稍微估摸了一下,自己不眠不休也要整整两天才能完成。而一旦开始,他就不能轻易停下。

    庄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问道:“你能不能行,身体恢复好了吗?”

    丛夏道:“没事,只是不睡觉,我撑得住,我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他盘坐在地上,开始从五色石里吸收能量,同时导入傀儡玉内。当那股能量过渡进傀儡玉时,原本散发着微光的傀儡玉,突然弥漫起黑暗的光芒。

    丛夏有些激动,尽管曾痛不欲生,险些丧命,可事情真的按照张天师的指示走到了这一步!

    他不断重复着吸收、导入能量的工作,一坐就是两天两夜,因为张天师没说中途能不能停下,所以他半秒都不敢间断。

    第三天下午,丛夏在疲惫到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时候,终于,将最后一丝土能量转入了傀儡玉内。

    那一瞬间,傀儡玉突然光芒大盛,一股庞大的能量猛地释放出来,狠狠将毫无防备的众人抛飞了出去,那股力量之大,让他们如同被洪钟撞在心口,疼痛难当,有几人胸骨当场就被震断了。

    成天壁抓起丛夏和庄尧,往远处飞奔,那股摧枯拉朽的能量还在不停地扩散,无差别攻击着周围所有东西,整片森林里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作乱,百米高的参天大树被轻易折断,残枝断叶散落一地,地上的雪和泥土被卷到半空中,疯狂飞舞,当他们以元素化的速度逃出能量攻击的中心,再回头看去,傀儡玉在自己周围形成了一个能量漩涡,正在高速旋转。

    邓逍“哇”地吐出了一口血,丛震中胸骨断了,卧在地上,疼得脸煞白,其他人也大多受了伤。

    黛奎琳没受什么伤,赶紧给众人治疗。

    众人远远看着风暴中心的混乱,心中一片忧虑。

    那能量漩涡足足在雪山顶上肆虐了半小时,才渐渐收敛。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狼藉的山林印证刚才的情景不是幻觉。

    那枚作乱了整个星球的傀儡玉,静静地躺在地上,它失去了通透的特性,完全变成了一枚漆黑的石头。

    丛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激动得语不成调:“感觉不到了,我感觉不到它的能量了……真的感觉不到了!”

    “真的吗?你确定这是傀儡玉吗?”丛震中激动地拿起那块石头,由于离地太高,一远离软金属,就变得其重无比,可以确定它就是傀儡玉。

    丛夏不敢置信地颤声说:“我们、我们成功了,二叔!我们成功了!”他们为之拼命四年,倾注无数精力和鲜血,这一刻真的实现了?!

    庄尧反复摆弄着手里的仪器,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辉:“是真的,仪器检测不到它的能量波动了,傀儡玉真的被封印了。”

    丛夏的眼泪哗地流下来了,他生怕自己在做梦,生怕一觉醒来他们还在备战仿佛没有尽头的任务,而未来还在一片迷雾之中。

    四年了,他们终于将它彻底封印,阻止了变异人毁灭式的进化,所有人的心情都难以言表。

    丛震中哽咽道:“我们成功了,我梦想了多年的重建计划,终于可以启动了。”

    庄尧长吁一口气,放松地说:“这证明我的选择和判断总是正确的。”

    邓逍奇道:“什么意思?”

    庄尧道:“选择你们作为我辅助的对象。”

    邓逍撇了撇嘴:“还不知道是谁选择谁呢。”

    庄尧白了他一眼:“你是给块儿肉就自己跟上来的,我没选你。”

    邓逍攥起一个雪球朝他脸上砸去。

    庄尧偏头避了过去,邓逍奇道:“哎,你居然能闪开?”

    “你起手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要往哪个方向投了,白痴。”

    邓逍嘿嘿一笑,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卓越的弹跳力让他瞬间出现在庄尧面前,庄尧被他撞倒在雪地里,一个雪团跟着拍了过来,邓逍哈哈大笑:“你闪啊,你闪啊。”

    庄尧一瞪眼睛,邓逍的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一般,抬起来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邓逍发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左手又抬了起来,又是一耳光,他大叫一声:“臭小子,敢耍我!”

    庄尧嘲弄地看着他。

    丛夏看着俩人瞎闹,一边哭一边又笑了起来,他看着这两个孩子在末世里长大成人,最后跟他们一起迎接新世界的曙光,他体会到无上的满足和欣慰。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展露笑颜,互相祝贺起来。

    在这个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的雪山顶上,一群代表着人类最高创造力和战斗力的人,共同改写了人类的历史,无论他们还能活多少年,在傀儡玉被封印的一瞬间,所有的牺牲都得到了回报,他们暂停了这场灾难,为自己、为人类争取了或几十年、或百年、甚至或千年的安稳时光。有一天他们会离开,但他们的声名会流传至人类种族的尽头。

    按照张天师的说法,李道霭将傀儡玉带入地底一百多米深处,让它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与地下城一同长眠。

    对于东汉村落和地下城的秘密,他们至今不得而知,也不打算耗费精力去探究了,新世界的篇章开启了,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去做。

    封印傀儡玉后,丛夏试图进入五色石,却发现已经办不到了,五色石变成了一块蓄能玉符,无论他怎么试图连接那片虚空都没反应。

    丛震中拍了拍他的肩:“五色石流传两千年的使命完成了,也许它跟傀儡玉一样,在被制造的最初就设定好了自我封印,如果有一天寒武意识再次蠢蠢欲动,傀儡玉再次觉醒,它也许还会跟着觉醒,到时候,一定会有其他人被选中,完成他的使命。”

    丛夏仔细抚摸着五色石有些粗糙的外表,回忆着它从四年前和自己相遇,到今日发生的种种,一想到再也无法进入那浩瀚的虚空汲取知识,心里就充满了不舍,但同时也饱含感激。他突然将五色石往远处抛去,他想知道他和五色石之间的纽带还在不在,结果就是他被拽飞了出去,摔进了雪地里。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丛夏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爬起来,抹掉一脸雪,捡回了五色石,不解地看着它。

    庄尧道:“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

    丛夏把五色石小心地收好,微笑道:“我已经习惯带着它了,带一辈子也没什么。”

    庄尧点点头:“等你下葬的时候,把它跟你分两个棺材挨着放,免得几百年后有人想挖它,不小心骚扰你。”

    柳丰羽拍了下他的脑袋:“臭小子说话还是那么讨人厌。”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起来:“不过考虑挺周到啊。”

    丛夏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行人离开雪山,返回了北京。

    他们一下飞机,就受到了全城人热情的祝贺和感谢,傀儡玉被封印的消息被印在报纸上,从来不敢浪费的印刷品,此时满城飞扬。

    压抑痛苦了四年的人们,终于等来了新的时代,纷纷喜极而泣,科学院筹备了很久的重建计划,为他们带来了无限希望。

    还没回到科学院,阿布就疯跑着来迎接,冲过来用湿乎乎的大舌头热情地舔着他们,毫不掩饰的亲昵和思念让人心头暖洋洋的。

    丛夏跳到阿布身上,在它背上打了个滚,趴在那柔软的毛里哈哈大笑:“阿布,我想死你了。”

    几人也都蹿了上去,阿布载着六人在街道和屋檐间飞驰,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阻碍,一如当初的洒脱畅快。

    回到科学院,迎接他们的是面无表情的魔鬼松和温柔微笑的穆飞,丛夏用力抱了穆飞一下,兴奋地说:“我们回来了!”

    穆飞欣慰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

    小王手舞足蹈:“丛先生,你们太厉害了,你们是我们的救世主!我、我愿意一辈子给你们当勤务兵!”

    丛夏哈哈大笑:“谢谢你,不过别叫我们救世主,别扭死了。”

    小王傻笑着摸着脑袋:“等重建工作开始后,我爸就能找到工作了,他是水利工程师。”

    唐雁丘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才能的人,一定会有用武之地。”

    唐汀之出来迎接他们,他常年冰冷呆板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喜气:“欢迎各位凯旋归来。”

    丛震中笑道:“大校,我知道你在这边急坏了。”

    “我一直坚信你们能成功。”

    丛震中意外道:“曹司令没来?”

    唐汀之道:“曹司令去外地视察一个军工厂,晚上就会赶回来。”

    丛震中道:“好,先让他们进去休息吧。”

    丛夏留住了穆飞和魔鬼松:“穆飞,我有话想跟你说。”他现在全身充满了勇气,有过被所有自然力进化人攻击的恐怖经历,他真是什么都不怕了,他想向他们坦白、道歉,然后帮助他们规划未来。

    穆飞道:“嗯?怎么了?”

    丛夏郑重道:“我想向你道歉,关于那封信,以及把你们从东北拉到南海作战的事,因为……”

    穆飞笑道:“哦,那个呀,我都知道了。”

    丛夏一愣:“啊?”

    “你们去青海之前,小庄尧就来找过我,亲自跟我道歉,并说明整个经过了。”

    丛夏惊讶地看了庄尧一眼,庄尧轻哼一声,扭过了脸去。

    穆飞坦然道:“放心吧,我完全理解你们的决定,今天的胜利,证明你们所做的都是正确的,我们也因此获利,我不会怪你的。”

    丛夏感动道:“穆飞,谢谢你,我真的……一想到你们自断根系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就很内疚……”

    穆飞笑道:“我也要对你说谢谢,你们封印了傀儡玉,挽救了无数人类,就连我们也能停止这种毁灭性的进化,丛夏,谢谢你做的一切。”

    丛夏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心里充满了感激与温暖。

    他们回到北京的那个晚上,京城开始了四年来首次的狂欢,也是末日时代以来,人类的首次狂欢。

    科学院和军队拿出了大量的食物和美酒,以比平日低很多的价格卖给市民,并免费发放固态能量,尽管气温已经低至零下四十度,但人们的热情把整个城市都点燃了。这一晚,成群结队的人们在城里跳舞、高歌、呐喊,音乐响彻每个角落,四年了,从来没有一个城市的灯光能够遮蔽星空,但今夜的北京做到了。

    中心广场上悬挂的超大LED屏幕彻夜工作,南海一战的惊险片段滚动播出,看得众人热血沸腾。这个夜晚,很多人不再感到寒冷,只要一想到明天有了奔头,他们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科学院大楼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自动放假,一伙伙地聚集在食堂等地,大笑着吃喝。

    丛夏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他远离吵杂的人群,走到窗边,对着灯火闪耀的城市发呆。

    成天壁走了过来,倚在窗边,轻声道:“真亮啊。”这样的明亮离他们太遥远了,好像只存在于记忆中,他们已经习惯了太阳落山后,整个城市陷入黑暗,零星光亮仿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遥远稀疏。

    丛夏感慨道:“好像做梦一样,明明才过去四年,但我已经不太想得起来文明时代是什么样子了。”

    “那些太小的孩子或新生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二十一世纪人类的繁荣了。”

    丛夏叹道:“是啊,这个年代出生的孩子,真是太不幸了。”

    成天壁把手里的茶递给他:“吃饱了吗?就喝那么多酒。”

    丛夏笑道:“早吃饱了,没喝多少。你呢?”

    “不饿。”

    丛夏笑道:“你这两年饭量下降不少。”

    “你看得出来?”

    “当然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才二十一、二岁吧,正是能吃的时候,不过你又特别能抗饿。”

    成天壁淡道:“那种环境,要随时做好饿肚子的准备。”

    丛夏陷入了回忆中:“我那时候特别佩服你,哪怕环境再恶劣、再危险,你也从不抱怨什么,只是想办法解决问题。一开始我是不想跟你走的,我觉得待在家里安全,可是两天之后我就改变想法了,死活我都要跟着你,跟着你才能活下去,才能到北京。说也奇怪,末世前的生活我印象不深了,但从地震开始到现在的事,我一件件的记得特别清楚,大概是我以前的生活太平庸了吧。”

    成天壁道:“你不平庸。”

    丛夏眼睛发亮:“哎哟,难得夸我,再多夸几句,其实你一开始挺烦我的吧。”

    成天壁嘴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容。

    丛夏推了他一下:“说呀。”

    “你很有勇气。”成天壁慎重地说。在丛夏双脚踩进腐蚀液、用匕首刺入大蘑菇“心脏”只为救他的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勇气,让他对这个人彻底改观。

    “就这么一句啊。”丛夏想再逗他一会儿,柳丰羽端着酒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调侃道:“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啊?逃酒就算了,还躲在角落里谈情说爱。”

    丛夏笑道:“怕你们灌我。”

    “别闹,现在酒这么值钱,谁舍得让不懂酒的人喝。”柳丰羽享受地抿了一口葡萄酒。

    丛夏道:“柳哥你来看,这个城市是不是很亮。”

    柳丰羽看着城市里闪烁地灯火,喃喃道:“我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却有点想不起来它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丛夏勾住柳丰羽的肩膀:“柳哥,时间过去太久,有时候我都想不起来咱们当初怎么走到一起的了。其实你当时只是想回家找父母,家也回了,父母也找到了,你完全没必要跟着我们冒险,可你哪一次也没落下,谢谢你陪我们走到最后。”

    柳丰羽撞了下他的肚子:“说这么见外的话,找揍啊。”

    丛夏嘿嘿笑起来。

    柳丰羽道:“我没多想,我只是觉得咱们是一伙的,走到哪儿都是一伙的。”

    “柳哥,一切都结束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柳丰羽露出一个邪笑:“当然有了,我要振兴服装产业。”

    “哈?”

    “就算科技和文明倒退上百年,人也是要穿衣服的,反正我没法忍受每天穿这种衣服的日子。”

    丛夏哈哈笑道:“我支持你。”

    柳丰羽道:“你们呢?”

    丛夏笑道:“我要找个地方,给咱们和阿布造一栋大房子,自己种菜养鸡。”

    “好哇,姚潜江啊李道霭他们,都有特别气派的豪宅,就咱们最寒酸,还住在科学院的小套间里,其实我们比他们有钱多了。”柳丰羽兴奋道:“咱们一起去找地方,让穆飞帮着设计。”

    丛夏笑道:“好。”

    成天壁道:“我们未必能住在北京。”

    成天壁一句话提醒了俩人。重建工作的正式启动,就意味着变异人组织要搬家,听说其他人都选好了,就他们和龙血族还没动静。

    庄尧、唐雁丘和邓逍也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庄尧道:“如果说所有自然力进化人组织,谁最有资格留在北京,那必然是我们。”

    丛夏点点头:“没错,但你并不打算留下吧。”

    庄尧挑了挑眉:“哎哟,又变聪明了。”

    丛夏笑道:“这很容易猜到吧,我不想让我二叔为难,天壁也不会想要依仗曹司令的势力,为了避嫌,还是全部都搬走最好。”

    成天壁道:“没错,我们不能留下。”

    庄尧道:“这件事我和丛教授、唐大校早就商量过了,轮到你们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哦,讨论出什么结果了?”

    “基本意见就是,我们和龙血族迁到离北京最近的地方,基于我们的功劳,应该足够服众。”

    丛夏犹豫了一下:“我们不考虑一下东北吗?”

    庄尧道:“不现实,科学院规划的重建计划,是以中原腹地为核心的,再远的地方物流成本太高了,而且,穆飞他们短时间内也不回东北。”

    丛夏有些遗憾地说:“那么好的家,穆飞肯定很舍不得。”

    “我给穆飞的建议是每个地方扎根不超过三年,这样他们的能量就不会太过壮大,他们已经接受我的建议了,其实这样对谁都好,以他们的能力和寿命,可以去世界上任何地方,绝对是整个地球上活得最爽的人了。”

    丛夏笑道:“那就好,我要在我们家给他们留个房间。”

    丛夏那天晚上喝了不少,后来彻底不省人事了,大睡一觉后,醒来都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起来洗漱一番,正好赶上饭点儿,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他们去了会议室,除了丛震中、唐汀之和庄尧,所有自然力进化人也都在列,今天要公布各个组织划分的辖区,黛奎琳和麦伦显然是来凑热闹的。

    一见面,麦伦就热情地说:“哎呀,人都到齐了。我今天是来跟大家告别的,下个星期我就要回美国了,还会带走你们的三个科学家去交流,也欢迎你们去我的国家玩儿。”

    丛夏笑道:“有机会一定去,我想你们也还会来中国的。”

    黛奎琳道:“我会经常来的,这里的植物研究我很感兴趣,而且,在这里轻松一些。”

    “为什么?”

    黛奎琳勾唇一笑:“我喜欢女人的很多东西,衣服、鞋、化妆品,但有一样我讨厌,那就是假装淑女,我的形象是国家打造出来的,不是真的我。”他耸了耸肩:“大概他们觉得人们无法接受一个异装癖的‘神’吧。”

    周奉岚露出怪异的表情:“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吧。”

    黛奎琳斜了他一眼:“无法接受他们又能把我怎样呢?”

    正在发呆的邓逍突然一个激灵:“等、等等,什么、什么异装癖?!”

    为了给俄罗斯政府保密,在南海拍到的所有黛奎琳裸体的录像都删掉了,所以邓逍至今都不知道“女神”其实是男的。

    庄尧戏谑地看着他:“哦, 你还不知道啊。”

    邓逍懵了:“那、那你怎么知道?!”

    庄尧翻了个白眼:“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那种细微的表情、动作、眼神传达的含义,甚至身上的气味,你们在我们眼里几乎就没有秘密。”

    柳丰羽皱起眉:“听起来好不舒服。”

    “你已经在我面前‘裸奔’四年了,现在才觉得不舒服太晚了吧。”

    姚潜江笑道:“你这样很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按自己的想法活就对了。”

    黛奎琳笑了:“谢谢。总之,这里让我很放松,所以,给我保留一个房间吧。”

    丛震中道:“没问题,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周奉岚道:“快点公布辖区吧,我还得回去准备搬家。”他讽刺地一笑:“毕竟我和庄博士要去的地方会比较远。”

    丛震中没理会他的嘲弄,清了清嗓子道:“那么就长话短说吧,光明城、玄冥城和冰霜会的位置早已经确定了,湖北、河南和重庆,奉岚会的驻地是庄博士挑选的,陕西,九江郡和六道黄泉分别是山东和山西,龙血族和成天壁他们,人数很少,分别驻河北的南部和东部。以中原腹地为核心的重建工作,将要在你们的主导和配合下逐步完成。军队和物资都会在你们安顿下来之后逐步送达,有什么特殊要求也可以随时提出。有异议吗?”

    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庄瑜和周奉岚被一竿子支到了最偏的地方,龙血族本就是军方背景,成天壁、丛夏和曹司令及丛震中沾亲带故,必然是放在身边,其他组织的安排也都合情合理,没有人有异议,即使有,也改变不了什么。乍看上去最不被待见的就是奉岚会,但是,庄瑜和周奉岚说不定更满意这样的安排,离北京越远,他们自由度越大。

    吴悠开口道:“我接受物资,但不接受你们派遣的军队,重庆的军方系统还比较完善,一直在我的控制下,我们不需要外援,也不能有外来势力,但我可以保证尽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丛震中点点头:“暂时同意,但以后怎么样,我不能打包票。”

    吴悠笑了笑,目露精光:“以后怎么样,我也不能打包票。”

    丛震中深深看了他一眼:“好,还有其他要求吗?”

    吴悠道:“没了。”

    众人也都纷纷表示同意。

    “你们回去就可以准备迁移了,需要什么东西列张单子给我,科学院能满足的一定尽力满足。重建工作将是你们接到的最漫长、最耗费心血的任务,希望大家几十年如一日,为人类复兴努力。”

    李道霭笑着轻轻拍了拍手:“我很期待。”

    姚潜江道:“我也很期待,我管过公司,管过事务所,管过变异人组织,还真没管过一个小国,亲手建立一个地区,看着它逐步恢复生机,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丛震中道:“我调查过你们末世前的背景,郡王和明主都是精英型人才,我希望你们管理方面的才能,能给其他地区做出表率和模范,你们的经验也会对我们的重建工作有重大意义。”

    姚潜江笑道:“这是当然的。”

    容澜点点头,算是示意了。

    会议很快结束了。

    这些人里最轻松的就是成天壁等人,他们就六个人一只猫,抬屁股就能走,行李都没几件,再说也只是从北京搬到天津,阿布跑一会儿就到了,所以他们一点儿都不着急,喝喝酒逗逗猫,悠哉度日。休息够了,才一同去天津,寻找理想中的房子。

    穆飞和魔鬼松在科学院早就呆够了,本打算大江南北地走一走,但一听说丛夏要请他们设计房子,顿时兴致盎然,怎么都不肯走了。

    他们坐在阿布身上,顶着寒风往天津跑去。

    穆飞笑嘻嘻地说:“终于又有得忙活了,好兴奋。”

    柳丰羽笑道:“你这么喜欢设计房子?”

    “当然喜欢,这以前是我的工作,现在是我的兴趣,我现在能做的感兴趣的事可不多。”

    柳丰羽摸着下巴:“我也该培养点儿兴趣。”

    庄尧瞥了他一眼:“你的兴趣不就是花钱吗。”

    柳丰羽道:“花钱是我的生活方式,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花钱,我给你们钱你们都花不好,还不如给我花。”

    邓逍委屈地看了柳丰羽一眼:“所以你把我的零用钱都拿走了。”

    柳丰羽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所以你看我把你打扮得多帅啊。”

    邓逍哑口无言。

    穆飞兴奋地说:“我一定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喜好,帮你们打造理想中的房子。”

    邓逍满脸期待地说:“我要超级酷的,能完全表现我男子气概的。”

    “没问题。”

    柳丰羽喜滋滋地说:“我要欧式风格的,冷色调为主。”

    丛夏想了想:“我想要那种……看着很温馨,很有家庭氛围的,天壁,你呢?”

    成天壁道:“随便。”

    穆飞打了个响指:“通通没问题。”他看向庄尧,亲切地笑着:“小庄尧,你呢?”

    庄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要六个功能实验室,其中两个做防辐射外墙处理,一个做无菌处理,两个机械厂房,一个无菌仓库,一个冷冻库,两个普通的防潮防冻仓库。”

    “哎?”穆飞表情僵住了,魔鬼松也皱起眉。

    庄尧耸耸肩:“你做不出来的,别操心我了。”

    穆飞的脸垮了下来,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

    魔鬼松冷道:“他是问你睡觉的房间。”

    庄尧道:“随便。”

    丛夏笑着拍了拍穆飞的肩膀:“别灰心,他就那样,他喜欢维尼熊。”

    庄尧瞪着眼睛:“你哪儿来的错觉,我的睡衣都是柳丰羽给我买的,我才不喜欢呢。”

    柳丰羽哈哈笑道:“装什么呀,你明明就喜欢。”

    “我不喜欢,就算小时候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邓逍嬉笑道:“那海绵宝宝怎么样?”

    “闭嘴。”

    穆飞为难地说:“不管是哪个,材料都不好找啊。”

    丛夏哈哈大笑起来,漫天风雪中飘散着众人的笑闹声,让这个冬天出现了一丝暖意。

    他们在城里转悠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最符合要求的别墅区,占地百亩的区域里只有四栋独栋别墅,每个别墅都配备了一个不小的花园,他们打算把其中一个改造成住的地方,其他的改造成工作室、训练场和庄尧的无辐射实验室,有辐射的则建在远一点的地方,花园用来种蔬菜瓜果,养些变异家禽,总之这么大一块地,足够他们可劲儿折腾了。

    确定下地方后,他们把周围环境和从这里去北京的路线梳理了一番,就返回了科学院,兴致勃勃地跟丛震中分享。

    丛震中笑着说:“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丛夏笑道:“谢谢二叔。”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未来的家,穆飞迫不及待地列了一张长长地采购单,简直比自己搬新家还兴奋。

    丛夏笑着提醒他:“你可别要求太稀缺的东西啊。”

    穆飞笑道:“我知道,我尽量选末世前基数就比较大,现在也比较好找的建筑材料,不过内部装饰你们真的要花心思多找找,那部分才是点睛之笔。哎,松松你这个想法不错,来,把刚才那个结构画下来。”他把纸和笔推给魔鬼松。

    魔鬼松老老实实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丛夏笑道:“你们俩这点挺让人羡慕的,心灵相通。”

    穆飞笑了笑:“是啊。”

    魔鬼松轻哼了一声。

    “谢谢你给我们找到这么好玩儿的事情做。”

    丛夏道:“我还要谢谢你们帮忙呢。”

    邓逍“哎哟”了一声:“你们俩谢来谢去有意思没。”

    “就是,我们家永远给你们俩留着房间。”柳丰羽朝穆飞眨了眨眼睛。

    穆飞大笑:“我们玩儿累了就回来找你们。”

    他们大口喝酒,大声谈笑,整个楼层都回荡着他们欢快的声音。

    这些天,穆飞和魔鬼松全情投入地设计起房子,而他们则不断地送别,强大的变异人组织们,一个个声势浩大地搬离了北京。

    姚潜江和李道霭走之前,也分别来和他们道别。

    姚潜江这些天显然忙得够呛,眼圈下面一片青色的阴影,脸色也透着明显的疲倦,九江郡是整个北京,不,也许是全世界上最大的变异人组织,变异人多达千人,这些人的家当、家属有多么庞大可想而知,而且姚潜江喜欢收集好东西,这次搬家不仅仅是搬人,豪车、珠宝、古董等等需要轻拿轻放的东西更是不胜枚举,所以他是最辛苦的。不过看他的样子也甘之如饴,比起在北京受人管控,去一个能自己说了算的地方当土皇帝要自在多了。

    姚潜江依依不舍地对丛夏说:“丛夏,有空就去我那儿玩儿吧,阿布也会喜欢吃新鲜的鱼的。”

    丛夏笑道:“一定。”

    “我忙完了也会去天津看你,你会给我留一间客房吧。”

    丛夏刚要张嘴,成天壁冷冰冰地说:“不会。”

    姚潜江白了他一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第一时间通知我,义不容辞。”

    丛夏点点头:“谢谢郡王。”

    “哪儿的话,你救了我,我会记得一辈子。”

    成天壁皱起眉:“你还不走?”

    姚潜江故意气他一眼,聊了半天才正式告别。

    姚潜江前脚刚走,李道霭就来了,他轻松地笑着:“诸侯割据啊,我也要去封地了。”

    丛夏笑道:“李警官一路走好,我们抽空会去叨扰的。”

    李道霭笑道:“没问题,随时欢迎你们来,老实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们。”

    邓逍直率地说:“李警官,我也特舍不得你,你是真男人,我就希望自己以后变成你这样。”所有人都对李道霭印象很好,这种稳重又识大体的男人天生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度。

    庄尧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你得把智商和情商各提高一倍。”

    邓逍朝庄尧挥了挥拳头。

    李道霭“噗嗤”笑了,他拍了拍邓逍的肩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只是个热血冲动的警校生,你会比我更出色的。”

    成天壁伸出手:“李警官,谢谢你。”这句谢里,包含了很多很多。

    李道霭伸手和他用力握了握:“不客气,应该的。对了,我还有个事想拜托你们。”

    “你说。”

    “阿清的宠物美容院,因为装修难度不小,他不太舍得搬,所以他暂时留在北京,等我们安顿好了再说。我自认六道黄泉做生意、做事都比较厚道,但小人难防,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多照应他。”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

    李道霭笑道:“那就谢谢各位了。”

    李道霭走后没多久,龙血族也来告辞了。两伙人一起吃了顿饭,喝了酒,庆祝他们的胜利,纪念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光。

    那天晚上很多人都喝醉了,可能还有人哭了,四年来他们得到的远比不上失去的多,再多的胜利也换不来那些消失的生命,今天的点滴时光,都值得他们拼了命去珍惜,因为他们为此流的血,曾经染红整个南海。

    几天后,他们从科学院拉走了一批建筑材料,雇了两个工程队,浩浩荡荡地去天津开工了。

    所有人都忙活了起来,就连阿布都充当起了搬运工,欢快地拉着建筑材料满工地跑,比起成天窝在角落里睡觉,它更喜欢活动,因为它觉得别人在跟它玩儿,因此格外开心,干得格外卖力。

    庄尧看着阿布的一身泥土,叹道:“半个月前阿清刚给它洗过澡。”

    邓逍笑道:“那就再洗一遍,就当照顾阿清的生意了。”

    穆飞拿着图纸给他们解说:“这是整个庄园的大规划,这几片绿色的区域是农牧和畜牧场,这里是个运动场,要不要弄游泳池我还在考虑,这就是主宅了,主宅在最东面,然后庄尧的实验室放在对角线的位置。”

    丛夏拽着成天壁走到一块空地上,踩了踩脚下的土:“天壁,这里就是我们的菜地。”

    成天壁点点头:“很好,够大,阳光充足。”

    丛夏眯起眼睛,看着天空:“天壁,你记得好几年前,我们隔着门板的那段对话吗?”

    成天壁道:“从来没忘。”

    丛夏眼睛突然有些发酸:“现在终于要过上我理想中的生活了。这几年里,我不知道多少次绝望,多少次险些死了,但我从来没忘记我们设想过的未来。”丛夏说到最后,已然哽咽。

    成天壁道:“这是我们应得的。”

    丛夏看着热闹的工地,看着欢快地跑来跑去的阿布,和正在专心研究图纸的他的同伴们,心脏突然被一股热流狠狠击中,零下四十度的低温被这股暖意击退得干干净净,身心是从未有过的豁达和舒畅,那种巨大的幸福感让他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他知道,他的世界,就在这里。

    在经历了一千多个充满了灰暗、死亡、绝望、痛苦的日日夜夜后,这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人类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他们曾痛失亲友,他们曾饥寒交迫,他们曾流离失所,可他们从未放弃过活下去的信念,正是这股信念,支撑着人类战胜不可战胜的敌人,克服难以克服的绝境,走到了今天,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重建他们的家园。

    无论是寒武意识,还是傀儡玉,都无法剥夺他们存活的权利和尊严,不管这胜利的果实够他们品尝多久,当敌意再次来袭,他们还是会拼起全部的力量抗争,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为了人类这个伟大的种族的延续,不停地,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