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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你不是应该找我兴师问罪吗?”云夫人淡淡说道,失却了感情的声音纵使温柔,也难免听出几分淡漠疏离的意味。
兴师问罪?
云相沉默了片刻道:“母亲责罚自己的儿子名正言顺,并不触犯律法,这也不是什么罪过,我为什么要找你兴师问罪?”
“呵。”
母亲责罚儿子?
云夫人转过头,直视着他坦然的眼睛,“那么你为什么不觉得奇怪,我对听风和小璃都那么温和,偏偏对听雨这般严厉?”
云相眉头蹙了醋,缓缓点头道:“我的确感到奇怪,听雨不管是能力还是脾性,都足以让身为父母的我们感到骄傲,也完全可以对他放心,所以他并不需要时刻以家法约束。”
“你觉得我是在约束他?”云夫人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嘴角的讥诮是那么清晰可见,“云祁墨,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可以直接说我在虐待他,我也不会否认。”
虐待?
这两个字让云祁墨瞬间沉默了下来,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爱了三十年的妻子,敢作敢当,直白烈性的脾性一如以往,然而此时,他却觉得有点陌生。
她亲口说出虐待两个字,已然无需多余的质问,但云祁墨仍然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云祁墨不惊不怒,语气淡淡地问,“菀心,我不明白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么做定然是有原因的,但是我此时只想告诉你,你心里以为的事情,或许极有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是吗?”
误会?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云夫人嘴角扯了一下,收回视线,再度将视线调回了窗外。
云相觉得有些挫败,他此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云夫人和云听雨心里都有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让云夫人性情大变的原因。但是,到底是怎样难以启齿的事情,让这两个人竟同时选择闭口不言?
想起方才听雨的那句问语,云祁墨蹙着眉头想了又想,在无数次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爱妻的事情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怀疑我在外面乱来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云夫人身子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随即表情变得愈发冷漠,望向窗外的目光充满着冰冷的恨意。
“菀心,不管你心里如何想,哪怕是得到了什么证据,或者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成亲三十多年以来,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说到这里,云相嘴角笑意微冷,嗓音也染上了些许讥诮,“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然而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从始至终,你或许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一分。”
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云夫人冷笑,如果没有铁证如山,或许这番话她真的就相信了,然而……那个孩子是从何处来的?
“相爷,皇上来了。”
云祁墨一惊,转头看向说话的管家,“怎么没人通报?”
“皇上不让惊动了人,只一个人去了听雨苑。”管家躬身道,“皇上说是有要紧事要跟左相说,请相爷和夫人去听雨苑的偏厅,等候皇上召见。”
云祁墨闻言惊讶,去偏厅候着,等皇上召见?
什么意思?
“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云夫人从榻上起身,动作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他的心腹臣子出了事情,作为圣明的天子,他定然是要查一个究竟的,或者也有可能是这件事让他起了疑心,真以为相府是对皇上不满了呢。”
在今天之前,云祁墨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妻子如此冷嘲热讽的说话口吻,此时一种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憋在心里,让他格外难受,可面对此情此景,他却半点脾气发不得。
咬了咬牙,他压下那种罕见的挫败,淡淡说道:“皇上既然有旨,自然是耽搁不得,有什么事等皇上离开了,我会与你说清楚,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
早在书儿说皇上已经来过之后,云听雨心里就隐约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凤栖一定会派人暗查。
然而他却压根没有料到,皇山会来得这么突然,在他刚清醒之后不久,就径自到了听雨苑。
压下心底的错愕与不安,向来从容不惊的左相慢慢起身下床,随手拿过挂在一旁的袍子披在身上,恭敬地跪在地上,叩首,行参拜大礼,“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凤栖淡淡看了他一眼,却反常地没让他起身,转过身,在靠近山水画镂空屏风的卧榻上坐了下来,淡淡道:“朕今日一个人来,除了木熙,未曾带任何多余的人。听雨,朕想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朕不想再听到一个字的谎言。”
不想再听到一个字的谎言。
这一个再字,让云听雨瞬间明白,那次在勤政殿他自认为完美无缺的谎言,早已被识破。
而这句话也同时让云听雨一颗心直往下沉,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
这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此时再也无法维持往日的淡定如风,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以弱冠之龄踏入朝堂,云听雨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朝政掌控于股掌之间,他心里自是无比明白,这些年,宫无邪手下的凤阁培养出了多么厉害的探子,想要查出一点蛛丝马迹,自然不是难事。
一个唯我独尊的天子,被自己最信任的臣子欺瞒了这么多年,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或许,不仅仅是愤怒,还有猜忌吧?
一旦身世遭到质疑,那么伴随着这些质疑而来的,当然就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是否居心叵测……这一切,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只是心里那种压抑的,近乎于窒息的感觉,却又是怎么回事?
“听雨,朕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凤栖垂眼,盯着那个似乎在魂游天外的男子,淡淡的言语拉回他的神志,“朕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