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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少爷。”青衣男子低头回了一句,“大少爷今晚会在府里逗留吗?”
“可能会。”云听风道,“如果这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派人知会我一声就行。”
“是,大少爷,小的知道了。”
云听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墨玉轩。
云家的大公子云听风,容貌冠绝天下,虽然不常露面,但是每一次只要出现在街上,就必然会引起一阵惊艳。
不管男女老少,几乎无人不倾倒在他绝世无双的风华之下。
正如此时,街上多少人对着他的容貌发呆,或惊艳,或倾慕,或艳羡。
寻常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云听风不会如此高调亮相,但是今天,他显然没有那么多心思顾及这些,一路走回了云府——天子脚下,最显赫的权贵世家。
从搬出云府独自居住之后,云听风回家的次数就变得很少,一年也难得回来两次,每次回来也就住上那么几天,但是他的听风苑却每日有侍女固定打扫——这一点上,绝对无人敢怠慢。
云夫人对于长子的在意,让府里的下人们无形中对云听风就多了一些畏惧。
反观二公子云听雨,虽是当朝丞相,但因为性子温和,待人宽容,下人们反而没那么惧怕,大公子脾性本就不怎么好,虽然这样的脾气并不会经常发泄在下人们身上,但是难免还是让人觉得胆怵。
迎面而来的下人们虽然惊讶于大公子的突然回府,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异色,纷纷恭敬地行礼。
云听风打算先去主院看看他的母亲,虽然母子俩这些年并没有多少亲昵,但是云听风本性上,并不是一个会对父母不敬的儿子。
哪怕曾经闹得最严重的那件事,让他被打得几乎去掉了半条命,他也只是不从,却并没有试图去反抗父亲——至少,他乖乖地接受了家法的惩戒。
云听风是一个凡是遵从自己心意行事的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他。当然,想要做到随心所欲,付出一点代价是必须的。
这些年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做的也不少,虽然被家法褪去了一层皮,但是最终事实证明,父亲还是拿他没有办法。
连自己的父亲都左右不了他的行为,一个野心勃勃,只会耍弄阴谋诡计的妖人,以为能让他妥协?
这真是一个痴心妄想的笑话。
云夫人现在正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闲来无事跟着身边的大丫头学做针线,云听风走进去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他的母亲似乎正做鞋子?
而且,是一双漂亮柔软的,婴儿的绣鞋。
云听风怔了一下,心头浮上些许怪异的感觉。
“娘。”他开口喊人,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喊了三十年的娘,难道现在要改口喊夫人吗?
云夫人听到他的声音,讶异地抬头,“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大少爷。”云夫人贴身的侍女明月恭敬地福身行礼。
云听风点头,在云夫人对面的矮榻上坐下,视线瞥向她手里精致秀美的小鞋,“娘最近心情不错?怎么开始学做孩子的小鞋了?”
云夫人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随即沉默了下来。
心头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有痛,有悔,有一点悲凉,还有一点不知道该如何的茫然。
曾经她视长子若命,恨不能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曾经她视次子若仇人,极尽苛责虐待与漠视,恨不能让他立即消失在这世上。
然而,到头来……
却是上天狠狠地开了她一个玩笑,一个残酷的玩笑,让她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此时面对着长子平静从容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神情,她只能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淡淡一笑,“是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情来做。”
“大少爷,是二少奶奶有喜了。”明月走过去,给云听风倒了一杯茶,喜滋滋地报告着好消息,“所以夫人想给她小少爷或者小小姐做双鞋子。”
云听风闻言,轻轻挑了挑眉,“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府里很久没有热闹的气氛了,有个孩子,娘以后就可以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了。”
云夫人闻言,表情也出现了几分轻松愉悦之色,“是啊,偌大的府邸虽然人也不少,但来来去去,经常在眼前转悠的,大多都是服侍的下人。你爹整日待在军营不归,你又一年半载不回来一次,听雨朝政又繁忙,我在这府里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妹妹不是在家吗?”云听风斜倚在榻上,捧着茶杯,淡淡道。
“璃儿还要学习女工,琴棋书画,也不能天天往我这里跑。”云夫人淡淡一笑,低头做工,“或许也因为我享受惯了清净,有时候总觉得,一个人待着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云听风闻言,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异样,神经却蓦地一凛。
母亲的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句寻常的话,有淡淡的抱怨意味在里面,然而,云听风却从重听出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但是,为什么?
娘怎么会突然间生出这样的情绪?
嘴角轻轻一抿,他的视线落在母亲手里的小鞋上,闲谈一般随意地开口道:“娘喜欢孙子,还是喜欢孙女儿?”
“孙子或者孙女儿不都一样吗?”云夫人道,“反正又不可能只生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儿孙不怕多。而且听雨只娶了沐雪一个,又不担心后院里的勾心斗角会伤及孩子,怕什么?”
云听风已经敏感地听出了,母亲今天提起听雨时,语气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母亲在谈论自己儿子时,那种淡淡的慈爱温和。
这突然改变的态度,是因为沐雪怀孕了?
绝不可能。
如果母亲依然厌恶且怨恨着听雨,那么对于听雨的孩子,她也绝对不会倾注一点喜爱之情。
爱屋及乌,恶其胥余。
所以,他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母亲已经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