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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心头可曾爽利些了?”过了半个时辰,待到师父和马淳风师兄弟俩双双躺倒在地气喘吁吁的时候,我这才走上前去问着他道。师父这口气憋了几十年,虽说在外人看起来三个老头在那里互殴有些可笑。可是我能明白他心里的感受,非如此,不足以将心中憋闷的情绪发散出来。
“呼~呼~呼~老子觉得舒服多了。马淳风,你服不服?”师父躺在地上眼望着天空喘着粗气,半晌翻身而起道。虽然身上挨了不少老拳,可是他心里从未像今日这般轻松过。在这一刻,他卸下了肩头一直默默承担着的担子。抛却了所有的顾虑,只是尽情的将那股郁闷之气发散出来。心中郁气一散,他似乎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呼~呼~老子,老子......”马淳风躺在地上看着师父,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年轻的时候,他眼里只有权利和地位。那个时候,他觉得只要自己手里有了这两样,此生足矣。至于女人,男人有了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如同自己妻子那般爱自己的女人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失去了最爱自己的。时至今日,他膝下无儿无女。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宠自己的徒弟刘承玄的原因。所有人都不知道,刘承玄的那双眼睛,像极了马淳风死去的妻子。
“大茅峰你拿去吧,师弟,我决定回家了。”马淳风看着天上的云彩,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稍后站起身来对师父和马淳渊说道。争名夺利大半辈子,到最后他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看了看古朴雄伟的大茅峰正殿,马淳风嘴角泛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师父!”刘承玄闻言上前搀扶着自己的师父急急出言准备劝阻。师父离开了大茅峰,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就是比试的时候略逊于人半筹么?只要他不主动让出大茅峰,谁敢来强占?要说正统,谁是正统?若要较真,天下都是数千年之前的那些部落的。后来的王朝,谁敢说自己才是原始的主人。
“承玄啊,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师弟,承玄,还有众弟子们。你们何去何从,全凭你们自己的心意。从此这大茅峰,与我马淳风再无半点瓜葛。”马淳风将手中长剑回鞘,兴致阑珊的在那里说道。他现在忽然很想念自己的家乡,很想念家乡门前的那条小河,还有屋旁的枣树。
“掌门!”百余弟子闻言齐齐跪下拱手道。马淳风一走,茅山无异于群龙无首。那些往昔摄于茅山势大的旁门左道,还不趁机前来侵占茅山基业?江湖,一直都存在。不是说你一纸文件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很多时候,其实是明里风平浪静,暗地波涛汹涌。
“师兄,你我兄弟半生,若是不嫌弃,就让师弟我陪你返乡吧。这茅山,说实话我已是厌倦了。蹉跎了半生,我想陪着师兄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家中仅存我一人,除了跟着你混口饭吃,我想不到别的出路。”马淳渊将道袍一整,走到马淳风身前说道。还记得当年自己只是个讨饭的花子,是师兄将饿晕在茅山镇的自己带回了大茅峰。那个时候,整个大茅峰只有两个人。师兄,还有自己。
“哈哈哈,若是不觉得乡野之地粗茶淡饭难以下咽,师弟尽管一同前去!家中,应该还有两间土砖房,足够你我二人安生立命了。”马淳风一笑,长吁一口气在那里说道。轻松了,放下了心中那压抑了半生的富贵执念,整个人都轻松了。
“师父师叔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作甚?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们一走,我什么都不是。我还是跟着师父师叔吧,有你们在,我就算惹下祸事,也有人帮我料理干净不是?”刘承玄走到师父马淳风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自打他上山之后,马淳风就待他如同己出一般,这一点他心中其实有数得很。虽然刘承玄为人不算磊落,严重一点说算得上是个渣。可是有一点却让我暗自点头,就是这知恩图报。
“哈哈哈,日后若是再去招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为师可不管替你善后这些破事。有本事,找一个全心全意愿意跟你的姑娘,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途。如此,我马淳风对茅山再无挂念,我们走!”马淳风见徒弟愿意随他一道,心下大为快慰的拂须说道。说罢,冲长立一旁的师父和我,各自示意了一下。随后引着自己的弟子和师弟,进殿收拾行装去了。
“这里还给你,替你打理了几十年,贫道深觉亏得慌。”半个小时之后,马淳风三人手里各自提着一个皮箱从殿内走了出来。经过我师父面前的时候,马淳风忽然捻须在那里说道。
“不管你过往如何,入我茅山一日,便是茅山弟子。从今往后在外行事,一不可恃强凌弱,二不可遁入歧途。三,不可坠了茅山一脉的名头。”师父看着携手而去的马淳风三人,忽然开口说道。此时此刻,他已是茅山掌门,说这番话也是理所应当。只消得过几日前去宗教协会登记注册,从此大茅峰便以他为主。
“告辞!”马淳风回头看了一眼大茅峰,对师父一稽首之后再无留恋的离去。追求了大半辈子的权势地位,一朝放弃他居然没有半分不舍之意。若在几十年前他能这般豁达,想必今时今日早已经是子孙满堂,承欢膝下了!又或者,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态也会有所变化罢。舍或不舍,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选择。
“那些弟子,你若想留便留。若不想留,便让他们下山返乡,自谋生路去吧。”远远的,传来了马淳风的声音。站在大茅峰正殿之前的弟子们闻言,纷纷躬身拱手以礼相送。成者王侯败者寇,不管如何,马淳风毕竟教导了他们不短时日。此时离开,当受他们一礼。
“一切如同往常,他,从今日便是你们的大师兄。殿内大小事宜,我不在时皆由你们的大师兄楼淼淼作主。你们可都听明白了?若在道术上有不明白的地方,你们尽管找他请教。都散了吧!”师父环顾着告别了几十年的大茅峰良久,才转身对阶下齐齐而立的茅山弟子们说道。
诚如师父方才所说,不管过往如何。只要入我茅山一日,便是我茅山弟子。他不会因为这些弟子是马淳风收入门中的,此时就将他们放弃掉。而看这些弟子方才的表现,虽有助纣为虐之举,但也不算大奸大恶。而且这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去,从另一面来看,反倒是这些弟子们的忠心之举。不管何门何派,弟子的忠心往往是放在首位的。能力可以培养,忠心却是难能可贵。师父决定将这些弟子们,全都留下。
“参见掌门,参见大师兄!”百余弟子闻言心中松一口气,一整身上道袍,齐齐向立在阶上的师父和我见礼道。这些人,久一点的在茅山已经生活了30余年,短一些的也有10来年。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和现实社会脱了节。若是师父不要他们,急切间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在世俗当中立足。而在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有些真才实学的。若是生活无着,难保他们不会利用茅山道术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都散了吧,一切如旧。今日当值的弟子留下,将这殿前洒扫干净。免得外人看见,说我们茅山一派不讲究!”师父看着大殿内三茅真君的塑像,迈步走了进去道。
“明日下山,将你师娘接上来。从此为师要在大茅峰安家立业了,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山下任人欺凌。”师父领着我,恭恭敬敬对三茅祖师行完大礼之后吩咐道。原本以为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却没想到如此轻松便拿回了大茅峰。此时师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四梅姐。山上群殿林立,一番大好基业,他要和这个女子共享。还有那些老街坊们,今后若是方便,大可自由进出大茅峰。至于旁的闲杂人等,照规矩来办便是。茅山不是街边的算命铺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我看这件事,还得师父亲自前去为好!”我找了一处蒲团,一撩道袍坐了下来对师父说道。师父这人吧,道术一流,情商末流。这种共富贵的好事情,他亲自前去远比我这个做徒弟的出面要让人感动得多。想要抱得美人归,玩矜持可不行。矜持那玩儿,是女人的专利。你一半截子入了土的还玩那个,会让四梅姐觉得她在师父心中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为师嗯哼,就这么办!”师父捻了捻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从谏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