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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嫔本就已经是嫔位,这回生下太子的头一个儿子,太子倒是大喜,不住口的说要赏她,他都这个年纪,方才得了第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的出身母族不算错,得了这么个儿子,底下人也再不能把眼睛盯在他子嗣上头,母亲也不必再谈过继的话了,总算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自然是头一个到的,叫奶嬷嬷把孩子包裹好了抱到左近的暖房里,太子欢喜,太子妃则是落泪,不等丈夫开口,便先道:“真是……立了一大功劳了。”说着接过孩子自己抱在怀里,几个女儿她都抱过,不独自己亲生的,另两个女儿也是一样得空就抱,手上熟练的很。
一抱过来,太子就伸手要摸,太子妃让一让避开去:“你手凉不凉,别冰着他。”目光说不出的慈爱,太子便握住她的手,有了这么个孩子,夫妻两个一样高兴。
手上抱着孩子,嘴里发着赏,把宋嫔的功劳提了又提,可她的份位也已经不能提了,太子妃早早把明面上能给的全给了她,宋太傅又已经告老还乡,宋嫔除了得到赞赏,嘉许她为皇室开枝散叶之后,也就得了一柄乌木玉如意,二十锭金子,和三十匹彩缎绢子。
比着太子生女儿的时候翻了一翻,太子妃早就在肚里拟好了单子,底下人也及时,宫人笑眯眯的弯了眼睛:“娘娘都念叨这些天了,早就寻摸出来了,还有您自家给的一匣子红宝一匣子烧蓝宝。”
太子手上搂着妻子,眼睛盯着儿子,听见这一句才抬一抬头,摸摸妻子的鬓发:“可是我上回给的那两匣子,全给了她,你用什么。”
太子妃知道丈夫就是这么个毛病,成大事的人,眼睛看的全是小节,一点点细微事记在心里不知多少年,是以从来不在这些小处出差错,一饮一啄一赏一罚,俱都管束着宫人,不能在一点点细碎事上出差错。
“这有什么,我哪里是心疼她,我是心疼殿下。”太子因着没有儿子,提着心多少年,若是闲散王爷无子也还罢了,宗族里不拘是谁的挑一个过来便是,太子无子,而他眼下能挑的,却只有老二的儿子。
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偷偷求医问药,太子妃全都知道,只不过装作不知,大家脸上好看罢了,就是皇后圣人,这二年也打起主意来,说先让睿王送一个孩子过来,不说过继,只说教养,就养在圣人宫中,亲近太子亲近太子妃,等真的无子了,再谈过继之事。
这话是皇后对儿子说的,却是圣人提起,皇后点头首肯的,太子怎么能肯,作出一付灰心丧气的模样来,反劝了皇后,说他身体诸多病痛,都不必把孩子接来,说不准就直接召了弟弟回来。
皇后哪里听得这样的话,哭得满面是泪,从此不敢再提,怕提了就成了儿子的催命符,反是太子时常开口,真的接了孩子过来,他也就安心了。
太子妃的东西立时就送去了,宋嫔还得撑着未睡的身子谢恩,如此行事,就是太子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更不必说是皇后圣人了,至于宋嫔才刚生产就要起来行礼,疼的是她自个儿,太子便是宠她,也还没到疼她所疼的地步。
她进宫的时候就有些不清不楚,若不是靠着肚皮里这颗宝贝龙蛋,便是她姓宋,也不能这么稳稳当当进东宫。
太子妃大度,私下补贴又合了太子的心意,若是郑重其事的大赏特赏,倒显得他心急,求子之心譬如乡野妇人,只说太子妃办事妥帖,从自己的私库里寻出一盒子红宝一盒子蓝宝,还又多加一匣子南洋金珠,并各色缎子,还有老大一块金刚钻赏给了她。
皇后急急来看新生的孙子,怀的时候太子妃天天盯着,羊奶一日都不许断,便喝不下去,也得喝,吐了再喝,全是为着肚里的孩子着想,还说吃了这个腿肚子不抽筋。
宋嫔便是再嫌有腥味儿,也一样喝了,太子妃怀孩子的时候一样是喝了吐,吐了又再喝的,办着也哪里许她娇贵,再娇贵,也不比肚里的孩子贵重。
是以生下来孩子白白胖胖,足有八斤多重,皇后看儿媳妇抱着孩子不撒手,眼眶都红起来了,也不知道念了几声佛,拉了她的手:“我知道你辛苦了,如今咱们的心都定了,这个孩子你可得好好教养。”
宋嫔的规矩教养,皇后是不信的,一个在别苑里养病都能勾搭上太子的女人,她怎么能信,可太子妃嫁进门来几年,从来没有出过茬子,满心满眼都是丈夫,为着太子的病症使出全付心力,把孩子交给她来养,一是还报她这些年的辛苦,二是稳住了她身后家族,三便是不信宋嫔了。
太子妃不费吹灰得了儿子,这话还是皇后当着太子的面说的,太子妃一时恍然,太子也跟着笑起来:“说得是,你屋里那些东西也都是现成的,嬷嬷也摆在眼前看过几年了,交给你,我才放心。”
这个孩子放在妻子身边,得到的才最大,宋嫔只有一个七品官的哥哥,讨的妻子还不上台面,捧也难捧,倒不如把眼前现有的捞住了。
宋嫔就在里头躺着,隔着一道屏风,听见外头两个决定她儿子的去留,一口气儿差点没吊上来,硬生生撑住了没有咽下这口气,她早就想过了,太子妃能忍,难道她便不能忍不成。
自有宫人进来禀报,宋嫔当即哭了起来,皇后才要皱眉头,就听见她哭音里也是欣喜,说是当不起太子妃这样的大恩大德。
太子眼看着母亲皱眉,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若是惹了母亲不喜,便是她再能生孩子,也难容她,没成想母亲的神色倒松快起来,一家子合乐融融。
这个孩子的满月宴,却不曾大办,太子妃亲自去求,说怕鼓乐惊着了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就是她的眼睛珠子,样样都替他着想,还叹一口气道:“我听说乡下的土方子,小儿家不能作寿数,折
了他的福分。”
她也是拿这话来说动太子的,都养在她跟前了,抱着孩子出去接受命妇大臣的恭贺也是她的事儿,宋嫔生孩子的时候亏了气血,要好好将养,怎么也轮不着她出来。
皇后便赞她仔细,这么大的福气,是怕他人小盛不住,只请了家人相聚,连睿王夫妻也送了几样精巧细致的玩意来,小郡主还画了一付画送给这个弟弟。
睿王夫妻精心办了礼,各人都有份,若不是这个孩子出世,就得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金陵来,隔得父母千万里,当母亲的怎么能忍得住,太子妃念佛求这一胎是个儿子,睿王妃也一样在求,如今各人都得偿所愿了,这个孩子的小名儿就叫如意。
太子妃把这个儿子看得牢牢的,怕他长不成,越加精细,太子的女儿们都健康,偏偏是这么个眼睛珠子似的男孩儿落地有些睡不足,夜里时常啼哭,才生下来的时候倒胖,越是养越是瘦下来。
这些奶嬷嬷们也一样喝羊奶,日日吃什么喝什么,全都有人看着,太子妃只看着孩子瘦下来,为着这事儿睡都睡不安稳,把这个孩子挪到自己的寝宫里,摆在眼前看着。
如意渐渐胖起来,天气暖和了,摆手动脚,很是利索,抱到皇后宫中,捏他的小拳头小胳膊,皇后抱了就不肯松手了,有了这么个孩子,儿子才算是定下心来了,连圣人都赞他,说他近日去了焦躁之气,越发沉稳下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太子妃一半的心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宋嫔竟也知情识趣,便是身子养好了,也没到她跟前来要孩子,只按着点儿每日来看一回,抱着他亲近亲近。
如今还小,且不记得她,太子妃也不怵,只等着他颇有些认人的时候,才打发太医院替她停了药,拉了她的手:“咱们光只开花,你却不同,再跟太子亲近亲近,如意有个兄弟,才算是牢靠。”
那药是太子妃特意吩咐了太医院,让院正给开的,调养身子,一吃就吃了三四个月,用药的时候是不能亲近太子的,太子自己忌讳这个,隔几日在宋嫔那儿坐一坐,知道她吃药,就不肯碰她。
这些日子里,东宫又添了几个小婕妤,都是年轻鲜嫩的时候,太子得了儿子一时松快,也爱听她们吱吱喳喳,看她们一个个脸盘能掐得出水来的嫩模样。
等停了药,太子还又慢上一个月,怕她身上还留着药性,他自个儿问医寻药多了,这上头的忌讳最明白,再急着多添一个儿子,也得等她身子里的药性都去干净。
到四月里这才往她屋子里去,如意那会儿已经能认人了,最喜欢的就是太子妃,三个姐姐他也很爱,拿着彩布老虎逗弄他,他张着嘴巴就咯咯笑个不住。
太子妃越发宝爱他,进进出出一刻都不能离了他,女儿和儿子一齐带出带进,反是东宫里的事儿,交给了两个嫔去看管,恩威并施,还把整个东宫牢牢握在手里。
宋嫔知道是她乖巧了,太子妃才给她停的药,她还只当是绝育的药,先时胆颤心惊,后来一想却明白过来,太子妃绝不会在这当口给她下药,安安心心的喝了,一时远着太子,也不能让太子远着她一辈子,毕竟还有个儿子在。
可她没想到,这竟真是调养身子适宜怀孕的药,宋之湄本就易孕,吃了三个多月的药,太子才来她屋里几回,到了五月,她竟又被诊出怀了身子来。